顾元琛却大笑起来,只让顾煊更加慌乱无措。
“你为何要对你敏皇叔下手?你儿时他是如何待你的,他只是个闲王!他只有两个女儿!那是你的姐姐啊,他们威胁不了你的!”
“朕让你学治国理政,你只学会了害你的宗亲,去杀不是你一手扶持的忠臣良将,那朕当年早早退位一番苦心孤诣又算什麽?”
“不肖子孙!”
“你——”
顾煊怒不可遏,看着顾元琛,只想起当年他父皇盛宁帝死前绝望的神色,他儿时从没有忘记那个眼神。
凭什麽是那般失望的神色,他又有什麽错。
“父皇不就是想离开吗?”顾煊冷笑道,“朕才祚国两年,朕还要许多时间,自会好好孝顺父皇的。”
“父皇不就是想去寻姜母後吗,朕知道,这些年朕知道了许多事!可是父皇,那个女人早就死了,父皇断了此番痴心吧!”
顾元琛没有理会他,只哀然道:“朕是管不得你了……你若当真要杀你敏皇叔,要杀闫将军和宗老将军,逼死你皇姑母,那你便先杀了朕吧。”
“您想後悔?晚了!如今朕才是大周的天子,谁让父皇自甘退位的,谁让您自愿去当什麽太上皇呢,父皇後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顾煊一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
“是吗?朕不退位,要等你亲手杀了朕,再将满朝文武杀净吗?”
“父皇登基之时流血便少了吗?为何指责朕?父皇,您可知道朕儿时最崇拜您,一心想成为您,可是您有正眼看过朕吗?”
顾元琛剧烈咳嗽起来,想要冷笑一声,却又觉得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许是朕错了,朕只把你当太子,并未深想过要因你是何人的孩子来如何待你。”
他悲凉说道:“是朕的报应啊!”
顾煊最是恨他这样说,竟上前一步抓起他的衣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便有立即松开,为顾元琛轻抚後背。
“好,父皇终于肯认了吗?朕可以不杀那些人,父皇告诉朕,朕究竟是谁的孩子,是先帝的还是您的?”
顾元琛不再瞧他,只闭上眼睛,不看跪在冰冷石板之上的宫人。
“自是先帝的,你不是还曾放任人散布流言,说是朕害死先帝?好,你可以杀了朕为父报仇了。”
“你——”
顾煊还想质问,却见顾元琛阖目落下泪来,他从没有见他这位父皇落泪哭泣过。
“朕中有一日会查明此事,到那时,纵是父皇,朕也不会留半分情面。”
承康五年,顾煊十九岁了,他的长子亦出生了。
十六岁那年,为了在朝中立威,掌控权柄,他杀了很多人,也圈禁了很多人,有些人同太上皇天熙帝是为故交袍泽,他分明为国而谋,却不想太上皇偏私袒护,对他处处掣肘,最终致使父子决裂。
顾煊知道,都是他父皇的错。
不想时隔两年,他的父皇竟然会亲自来见他,顾煊很满意,当即命人把何辉从天牢提出,带至他父皇面前。
“父皇莫怪,此贼通敌叛国,还敢称是得父皇您教养,朕是为了父皇的清名着想。”
顾元琛强从病榻之上起身,数九寒天赶至紫宸殿,已然是气息奄奄。
“如何叛国……他早已离开朕身边去往沛州闲居,何来敌国,陛下就是想逼死朕,是吗?”
顾煊笑道:“那朕便说实话吧,知道父皇疼爱此人,幼时亲自教养他,朕实在是害怕,不想留下祸患,朕不想逼迫父皇的。”
他一挥手,何辉便被施以庭杖,只听惨叫声不绝于耳,顾元琛一口鲜血咳出,便也就势跪在地上。
“父皇做什麽!”
顾煊一时惊惧,可是眼见顾元琛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便也侧目不去看。
冯金搀扶顾元琛,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何辉,不禁哀然劝道:“陛下这是要做什麽啊?竟不知太上皇如今身在病中吗?您怎能如此行事,先帝薨逝之後,是太上皇将您一手带大,您就丝毫不顾父子之情吗?”
“住口!朕还没忘了你,朕今日先杀何辉,再杀洪英,而後就是你——父皇莫怪,朕会为您寻更得力之人侍奉左右。”
眼见何辉声息渐弱,顾元琛终于开口求道:“请陛下放过他。”
顾煊很满意,挥手屏退左右,上前踢开冯金,扶起了顾元琛,请他上座。
“父皇终于想通了,愿意告诉朕昔年之事了吗?可惜啊,晚了——”
顾煊冷笑道:“朕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盛宁帝的儿子,朕总算是查明了,也好,没有血脉羁绊,朕动起手来,便大可放心了。”
顾元琛却问道:“陛下查明这些耗费了多久,多少人力物力,将何辉洪英自沛州抓来,又耗费了多少心力?”
他不需要顾煊回答,只轻声道:“希望陛下今後以此决心为国事操劳。”
顾煊如遭当头一棒,面色青白不接,只握紧顾元琛的肩膀,眼中尽是恨火。
“你休要说这些!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眼见顾煊去拔御座旁的剑,冯金阻拦不得,正欲将当年真相说出,顾元琛却拦下了他,让顾煊回到自己身边来。
“当年朕劝陛下不要对敏王动手,不要杀公主及几位将军,陛下当真纯孝仁厚,只将他们圈禁,朕感激不尽。”
顾元琛忍着眼泪切齿说道。
“却是朕错了,不该阻拦陛下,请您赐他们毒酒,现下就给他们了断吧。昔年之事,朕悉数知晓,杀了他们,朕告诉陛下。”
顾煊思量片刻,便也按照他说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