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眉,还有姜眉……他更恨姜眉!
明明是他先遇到了她,明明是他们挺过生死危难,她怎能在他心急如焚,肝肠寸断,为她几近疯魔之时和他最恨的皇兄在一起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恨,恨得这一腔的血都要烧干了,烧尽了,唯馀周身刺骨的寒意。
他放不下,这一次,他必然要报复,他不会再给自己徒留任何遗憾了。
报复!他要报复!
“不是你做的……”顾元珩喃喃念道,心中尽是哀然。
“不曾,臣弟从未做过。”
“好,你肯坦言,总是好事。”
顾元珩阖目,复又睁开,言语之间带着帝王的威压:“可是你这所谓怨恨,实属无稽之谈,你不该怨恨先皇後。”
顾元琛只在心底冷笑,他忽然心底起了恶念,不若等一日,把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让自己的好皇兄知道刘素心的面目,知道他缅怀了多年的亡妻究竟是什麽人……也未尝不是一出好戏呢。
“是臣弟失言了,臣弟只是不甘罢了。”
“不甘?”顾元珩眼底怒意复现,“顾元琛!朕不想训斥你,可是着不甘二字岂能从你口中说出?前些年朕身子不佳,对你宽容放纵了许多,你当真是愈发地跋扈了!你怎能——”
顾元珩没有再说下去,如今他惦念着姜眉,不愿坏了好心情,让一向心思敏感的她有所察觉,为他担忧。
“罢了……你是朕的弟弟,既愿意坦言,朕不予也不该深究。”
他长叹一声,默了许久,望着清风之中顾元琛单薄的身影,语气终是缓了下来。
“你起来吧,今日意外见你在此,朕心情不佳,有些话说得重了。”
“今後你若欲吊唁,不要来此,烧送些经书为她祈福便是。”
“臣弟遵命……”
顾元琛缓缓起身,久跪在于冰冷的石板上,膝头刺痛,却不及心中悲苦万一。
“为何今日皇兄一人在此,臣弟听闻这几日来定州城郊并不安宁,有流寇作乱,皇兄身边可还有侍奉之人吗,冯金在哪里?”
“这些无需你操心。”
“是。”
顾元珩转身欲走,却又打量了顾元琛一番,试探道:“过几日,朕会带一位女子回行宫,她与你皇嫂的相貌颇有几分相似,你见到了也不必惊讶,前尘往事,今後不必再提。”
顾元琛指尖骤然掐入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
“臣弟明白……这女子可是宗室之人?”
“朕自有安排,心儿去後,後位空悬,朕无子嗣,朝局难免动荡,前些年朕过得浑浑噩噩,糊涂不堪,不该沉湎旧情之中,险而荒废朝政,如今也是时候为将来做打算了。”
顾元琛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只得强行咽下,木然呢喃道:“本应如此,那臣弟便恭贺皇兄喜得佳人。”
“敬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几个姬妾也无名无分,终究不好——今你平定北境,立下汗马功劳,也是时候为你寻一个可心的良人,朕知道你不喜宗室之女,可是你是大周的敬王,不能没有王妃,王妃之位更不能草率而定。”
王妃……
这是顾元琛梦中的情形,是他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
他的良人只能是姜眉,她会成为他的敬王妃,他们一起离开扰攘波诡的皇城,一起到南方宜人之地,白首偕□□度馀生。
可如今这一切都幻灭如烟尘,化为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极尽嘲讽之意。
他甚至要听天子的“安排”!
顾元琛只听见自己麻木地说道:“……陛下此前所赐陈氏,聪慧识得大体,出身清白之家,臣弟此前有心纳她为侧妃,若陛下赐婚,便是她吧。”
“她?是那个姓陈的女子?”
顾元珩没想到顾元琛会提起这个人,更没想到他会应允立王妃一事。
“真是胡闹!她的身世干净,朕自是知晓,可朕若是赐婚堂堂王爷和一平民之女,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让世人以为朕苛待于你?”
顾元琛强聚起最後一丝气力,答道:“想来皇兄当年力排衆议立後,如今寻得佳人,都不曾在意她们是否为宗室之女……还望皇兄体谅,将来臣弟有心做个闲散王爷,不愿迎娶宗室之女。”
顾元珩凝视他片刻,最终轻叹了一声。
“罢了,若你心意已决……便依你罢,朕不想你为难,只是她不能以平民之身嫁入王府,明年除夕宫宴前,你自想好办法,定好婚事,莫要再让朕与太後为你担忧。”
“……臣弟遵命。”
遵命,呵呵。
他是皇帝,他是王爷,他是君,他是臣。
他只能领命。
是他顾元琛无能,当年没能夺得皇位,如今受制于人,被人夺爱!
谁也怨恨不得,都是他自己没有狠心决心,识人不清,为人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