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回忆起了往昔之事,轻声道:“四哥当年已经挑走了朔阳,他倒是不吃亏,什麽都不要,反而什麽都有了。
“香茵,你觉得哪里好些?”
“王爷的封地……那东昌如何呢?”香茵小声说道,“妾身听说,王爷当年历经险阻于东昌新建都城,几次挫败石贼南下侵吞之谋,如今富庶丰饶,不比京城差的。”
“嗯,你也觉得东昌是个好去处,对吗?”顾元琛唇角勾起,缓缓摇头,“陛下也正是因此忌惮,绝不会叫本王到东昌去的。”
"成王败寇……只怕是馀生也不能再去了。"
不知是因为何故,他意志分外消弭,香茵虽然不懂,却能听得出他口中讥诮自嘲。
她便安慰:“不会的,妾身还听说过呢,敏王殿下宠爱王妃,常常偷偷带她到江南游山玩水,他能去得,王爷也能,只是除了东昌,王爷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地方了呢?”
顾元琛难得露了笑颜,才欲开口,何永春忽然前来,打断了二人交谈,一进门便见顾元琛已经醒来,不免神色大喜。
“你有何事?”
“王爷,是行宫内的事,奴才不敢妄言,香茵姑娘还需回避一下。”
闻言,香茵识趣地拿起团扇,整理好衣裙到院中等待。
何永春看着她离开时的神色,想起方才自己进屋时看到的情形,不免为顾元琛感到欣喜,可是转瞬之间,想到姜眉也曾这样和自家王爷情好蜜浓,笑意便散在眼底,唯馀心底叹息。
“王爷什麽时候醒的,也怪奴才不中用了,想着午时去打个盹,反而伺候不周了。”
“无妨,你便多歇息着吧,毕竟上了年纪——香茵说本王的眼睛并无大碍了,却不是你们合起夥来欺瞒本王吧?”
“诶呀,奴才哪里敢做这样的事,王爷放心吧,当真没事,鸠医师和御医都说,前些日子王爷看不清,是因为淤血积阻,那日……回来之後鸠医师为王爷施针,又滋补汤药,已经好了,如今继续敷药,也是想让王爷好好安歇着。”
“那便好。”他托着腮轻声呢喃。
“不然真成了瞎子,反倒是不知道怎麽办了。”
自嘲一番後,顾元琛问起了何永春口中所谓行宫内的事。
“那日我们回来,行宫内的消息很严,什麽都打探不到,第二日王爷养病睡着的时候,直至王爷安睡这两日,才知陛下是当夜去了太後那里,很晚才离开。”
“他自然是会去的……呵,你瞧,这样的丑事总不是一个人知道的好,说出去了,本王心里反而好受了许多,这是刘素心的报应,她真以为死了就算了结了吗!”
何永春附和道:“是她活该!陛下去了太後娘娘那里後不多时便离开……此後便称病不出,甚至昨日都未曾临朝,依照朝臣之言,今日也有些无精打采的。想来今後在陛下心中,刘素心可就真成了一根扎肉的刺了。”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何永春忽然觉得,自从姜眉那丫头离开了之後,王爷却越来越像她了。
总是这般一个人静悄悄的坐着,想着心事。
“他这帝王倒是做得随性,也不顾如今朝堂上事事纷扰无定。”
“是啊,陛下终究不如王爷,于国于民,还是王爷劳苦功高。”
又默了片刻,顾元琛才问:“她呢?陛下去见过她了吗?”
何永春面露难色,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轻声道:“陛下不曾亲自去见,不过让冯金去看望过,还赏赐了不少补品和珠宝,想来是不会再为难她了。”
“这几日陛下正在气头上,过几日气消了,便也就没事了,她也不傻,总是能察言观色的,至于以後,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本王才不担心她过得如何……”顾元琛语气一冷,“左右不是本王的孩子,若是皇兄不肯要,本王也乐以见得,他没有子嗣,说不定过上几年生一场大病,忽然驾崩了,反倒是一桩乐事。”
何永春知道他心中不好受,轻叹一声,继续说道:“王爷……奴才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尚药局我们的人说……这几日陛下让许多老御医为她诊治过,似乎是她的身子不行,养好这一胎,恐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那又与本王何干?是她自己选的路罢了。”
“是,可是王爷那日同陛下说了刘氏做过的丑事……她得陛下的恩宠,无非是因为相貌,奴才也是怕一时受了牵连——”
“那本王能做什麽?如今进宫求情,让顾元珩千万保住他自己的孩子吗?不觉得荒唐吗?”
顾元琛烦闷不已,有些不耐道:“好了,若没有什麽要紧的事了,就让香茵回来吧,本王的确是累了,这几日若是没有什麽烦心事,便不要打扰本王歇息。”
“奴才遵命,”何永春迟疑片刻,终是斗胆问道,“只是……王爷可是决意收下香茵了?这些时日,您似乎颇为看重她。”
“嗯,是有这个打算,不能吗?本王至今不曾婚配,为何不能有一侍妾陪伴,她又是皇兄赏赐的人,身世清白,知书达理的,有什麽不好?”
他答得飞快说了许多原由,却又不像是说给何永春听,反而是像在说服他自己一般。
“……她不愿离开王府另嫁他人,本王又何必勉强呢,让她做侧妃留下吧,过些时日告知皇兄便是,让他也能心安些,少来盯着本王。”
“好,自然是好事啊……是王爷中意的人就好。她的事奴才会慢慢操办着,旁的……也没有了,就是琉桐的病还没有好,小莹还在照料着,托我向您带个话。”
“嗯,知道了,让鸠穆平多上心些……”顾元琛默然片刻,忽又问,“窗户在哪里?”
“王爷说什麽,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