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放下罢。
她要顾元珩今後做一个好君王,便也盼着顾元琛今後能做无忧无怨的敬王爷。
她便无话再可说了。
顾元琛单手撑坐起身,一副慵懒释然的姿态,与她的目光持平,望着她的眼睛,却是满面怆然,噙着泪水,似乎是要将她的模样镌刻进心底一般。
“王爷忘了我吧。”
姜眉终于开口,面色灰败如尸,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哑地说道。
“我心中,没有你了,你不必再做那些事,我会和陛下在一起。”
“对不起,我——”
她歉疚的话语还未说完,顾元琛忽然挺身而上,在她半张开的唇瓣上又重又深地印吻了一下。
而後顾元琛轻轻侧过头,将身放远了些许,也好将她整个人纳入眼眸中,析赏着她面上错愕不安的神色,仿若是寻得了一样新鲜的玩物,笑得阴冷又疯魔。
见她身形僵在原地,他又挑过她的下巴,撬开她的唇舌细细缠吻上去,辗转厮磨,要将她永远占有一般。
待他松开时,温热的指腹擦净她唇角的水渍,声音虽柔,却字字渗着阴冷。
“就是要听你说这样的话的,眉儿,本王当真不喜你虚以委蛇的模样。”
姜眉唇瓣颤抖着,眼中已是盈满泪水,他却笑得愈发欢悦起来,在她面前垂眸说道:“你说什麽便是什麽了麽?一句玩笑话,怎麽还当真了,这时候又相信本王了麽?”
他轻叹了一声:“这般相信本王,反倒是无趣了。”
“你怎能同皇兄在一起呢?”
“你怎麽忍心让本王眼睁睁看着你与他欢爱?”
“不能的,眉儿。”
顾元珩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将最後一抹柔情和泪水压至眼眸深处。
“你想留在他身边,梦中去想罢,拆散你二人,便也是本王自己给自己积的一件功德!”
姜眉只恨得双手战栗,艰难地握紧了他的肩膀,恨不得此时十根手指能化作匕刃,插进他的身体中。
“对,就是这样。”
顾元琛吃着痛,却笑得愈发艳悒。
额角轻与她相抵在一处,淡淡地说道:“那日不就同你说了麽,眉儿?你大可以恨我,不必用什麽柔情低顺的法子——你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说出口,又与本王争什麽呢?”
“本王知道的,你心中不悦,那也没有办法啊,本王不甘心——”
他不甘心,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愿做个好人。
姜眉拼命摇着头,泪水便洒落在他身前。
他怜惜地为她拭泪,无奈地说道:“别哭了,你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本王不能在百年之後命人掘开皇陵,把皇兄挖出来,将自己埋进去寻你,本王不想死後之事,本王只想活着时的每一日。”
“不,我不想……不想让你有事……”
姜眉的声音低哑,似是泣血一般哀恸地哭道。
“……我不想看你谋反,不想见到兵戎相见,你……你怎麽会变成这样呢?顾元琛!你不能……”
她若是死在了北蛮石国该多好,不必再经历着之後许多纠缠,也不必在那日痛苦不堪,甚至只需记得他在战场上指挥千军除寇御外的模样……
顾元琛静待她说罢,却似是死了又活过来,手上仍是安抚的动作,可语气难掩淡薄。
“眉儿,你这样说,我能信你麽,我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顾元琛眸光一转又道:“但是本王就是愿意信你,你骗本王本王也相信。”
“好啊,也有一个不会兵戎相见的法子,我现在就带你换了衣裳离开行宫,就是不做这敬王也罢,我只带你远走高飞,你同我走麽?”
“我既这样说,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眉儿,你同我走罢。”
顾元琛不敢看姜眉,因为他并未期料能得她首肯,可是用馀光瞥见姜眉摇头拒绝,又哽咽着说不会与他离开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口似被剖开,被人一片片削着心上血肉。
他怅然说道:“我不该问你的,眉儿,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你怎麽也会说出这般听来凛然,却满是偏私的话呢。”
也罢,他欠她已经够多了,本不配再期望什麽。
见她哭得身形摇坠,顾元琛亦有不忍,想再抱起人来略作安抚,可手才托上她的後颈,姜眉却猛地挣扎起来,似被按在屠刀前的一只羔羊一般,绝望地踢扑。
“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的双手抓紧他的腰封死命推阻,甚至甲缘处渗出鲜血,并拢双膝挡在自己身前,不让他接近自己半分。
顾元琛愣了刹那,慌忙道:“眉儿,我并非是——”
“是你让我去见他……你让我,让我同他言笑,是你说的啊,你让他来……你把我当什麽了……”
姜眉崩溃大哭,声声凄厉。
“你若是……你若是养了一条狗,也会让它去向别人乞食麽?你把我当做什麽!”
她想起当日顾元琛说的话,想起蒙在她眼上的腰封,想起顾元珩放在她唇边让她咬住的衣带,复想起自己遇到顾元珩前泥泞的半生,只觉神魂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