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心疼阿姐喝药坏了嗓子,却不知道口不能言是什麽滋味,如今终于能与你感同身受,却也很好]
[这一世,还能再见到阿姐,看到你安好,我心便足,其馀的事,都不必再多言]
[我不想让阿姐心有负累,都是我自愿做的,为了阿姐,我万死亦甘]
姜眉静坐一旁,看着他在纸上写下的字,泪水无声滑落。
纪凌错继续写道:
[当年去行宫寻你,想救你离开,可是却反而被顾元琛擒住,这些年我再三思想,却是因为我,反逼阿姐不得不假死脱身]
“不,不是的。”
姜眉摇头,哽咽不已。
“阿错,我感激你愿意救我……我从没有怨过你,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纪凌错笔尖微顿,只是苦笑了一下,复又写道:
[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或许那时的我亦非无私,当年只想救阿姐,便盼能与你远走高飞,终究是携了私心,却未曾问过你是否愿意]
[也是我强求阿姐罢了]
他擡眼,目光依恋地看向姜眉,最终艰难地写下几个字。
[往後,阿姐会与顾元琛一起麽]
姜眉无法回答。
纪凌错亦是了然,不再追问,只起身从枕下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姜眉。
[这封书信,劳烦阿姐交予顾元琛,那年他放我离开,我想为你报仇,最终又回了窨楼去,这些年窨楼中发生的许多事,我能知道的,尽在这信中]
[我不愿受他的恩,我不会住在这里的]
姜眉默默接过,两人无言静坐了片刻,姜眉问纪凌错是要什麽时候离开,纪凌错道是明日清晨,他说自己想寻一个安静的去处,待调养好身体,就回来寻姜眉。
她要离开时,纪凌错忽然起身,上前自身後抱住了她,却也只是用双臂轻轻环偎,面上仍是带着笑意。
“阿姐,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缘分,我竟不知她就是你的小妹,我其实舍不得你。”
他在姜眉耳畔艰难地念道:“伤心之时,竟然什麽都说不出口了。”
姜眉转过身抱紧了他,哭着问道:“阿错,你武功被废,如今却能再拿剑刃,你是不是用了窨楼的药,会不会伤身?你要说实话告诉我!”
纪凌错恍然一瞬,一滴泪便已落在姜眉发间。
“我……若是说没有,阿姐也不信的,如今的我很好,这就足够了。”
言毕,他将人轻推出屋门,扶着门缘跪坐在地上。
一夜清寒,第二日东昌郊外,江雾弥漫,好不凄婉。
姜眉送纪凌错至渡口,他站在舟头,用气声艰难地说道:“阿姐,若他再负你……我养好了伤,一定回来杀了他……”
她眼中虽有水光,却并未落泪,只是轻声说道:“周云在溧阳云来客栈,若有难处,可去寻她。”
“我记得了,阿姐。”
小舟解缆,缓缓离岸,融入茫茫江雾。
姜眉独立江畔,望着那孤舟远去,直至化作视野尽头一个模糊黑点,终是忍不住悲切,泪水潸然,落入无声东去的江水。
*
沉寂数日,数日闲闲,姜眉心头却依旧似是压着密实的棉絮一般,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
万幸,还有小珍和小莹的陪伴,熬过这些时日,却也不算太难。
姜盈已过头七多日,早就可以入土为安了,顾元琛早已命人寻好一处风水佳xue,事事安排得妥帖周全,可是姜眉却婉谢过他。
她想将妹妹火化,好将骨灰带回溧阳,也好安葬在清溪畔那间小屋旁。
“我在溧阳城郊外有个草屋。”姜眉放下茶盏,目光望向窗外,声音有些飘远。
“我想把盈盈带回去,那里安静,我能常陪着她,我们姐妹,团聚太少了。”
顾元琛沉默片刻,不再追问什麽,只温声道:“也好啊,青山绿水,是个好归宿,只是怕你整日目睹,心有郁闷。”
“没有,我早已经不难受了。”
她转回目光,留意到顾元琛这几日似乎清闲了许多,不再像前些时日那般忙碌不休,连窨楼的追查也像是暂告段落了。
故而只当他终于能好好安歇,姜眉不由劝道:“窨楼的事情既已经了结,你便更要好好歇息几日,把眼睛养好要紧,还有你的身子,你不是来东昌养伤的吗,怎麽不回你的王府呢,可是还没有建好吗?”
顾元琛唇角牵起浅笑,伸手轻轻挽住她的手,依顺地说道:“好,我都听眉儿的。我们……去院里走走吧,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晒太阳,今日天光正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