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之前胖乎乎的人,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变得消瘦无比。
江泛予後来又去了记忆中四人小分队曾一起去过的鬼屋旧址。
如今那片区域早已被开发成繁华的商业广场,霓虹闪烁,人声鼎沸。
曾经的惊悚与欢笑,连同那个故作镇定保护她的少年,都被埋葬在时代变迁的瓦砾之下,无处可寻。
阿岁,其实我从来不怕鬼的。
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不在乎。
所以,你快来找我,好不好?
江泛予一遍遍地翻看着记录有她整个高中记忆的相机。
从照片到视频,一张张,一帧帧,她都不愿错过。
江泛予对感情的感知太过细腻敏锐,注定她感受到的爱意有多深刻,随之而来的痛楚便会是双倍的剧烈。
某些瞬间,江泛予会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陈岁桉并未真正离开。
他和外婆一样,只是出了趟远差,或许下一秒就会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风尘和暖洋洋的笑意。
可理智又无比清醒地提醒她,现实残酷如山,从今往後的漫长岁月,直至她生命终结,她都再也见不到记忆里鲜活的人了。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江泛予蜷缩在被子中祈祷。
请赐予她,坦然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吧。
或许是被这铺天盖地的回忆压垮,或许是积压的情绪终于冲破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从学校回到家的当晚,江泛予高烧不退,大病一场。
意识在滚烫的混沌中起起伏伏,江泛予任由悲伤如潮水的情绪将她彻底淹没。
她在这片浮沉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身影被勾勒出一圈金边。
他伸出手,温柔地揉着江泛予不断掉泪的眼睛,语气里满是心疼。
【谁家宝贝在这里偷偷掉眼泪呀?怎麽我才一会儿不在,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看得我心都疼了。】
他将女孩轻轻拥入怀中,同过去无数次那样,低声哄着。
【不哭,不哭。我在呢。】
“不要走……”江泛予哽咽着,伸手想去扯住他的袖口。可怎料布料光滑得抓不住丝毫,如同流逝的时光。
她头顶传来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
【不走,我从来没走过,一直陪在你身边呢,宝贝。】
“骗人……”江泛予吸着鼻子,哭腔浓重,“陈岁桉,你又在骗我。”
【没有骗你,我怎麽会骗你。】陈岁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只是换了一种陪伴方式。今天我是窗外的阳光,明天可能是落在你肩头的麻雀,後天是轻拂过你发梢的微风……
你想着我,我便无处不在。】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轻缓,带着诱哄的意味:
【宝贝,快快醒来。你看,我今天变成太阳了,正暖烘烘地照着你呢。】
【醒来看看我,好吗?】
病倒一周的江泛予,睫毛颤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守在一旁的唐歆立刻俯身过来,声音沙哑焦急:“宝贝,你感觉怎麽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理全满脸担忧地站在床边。小小的汝常煦趴在床沿,眨着大眼睛,担忧地喊:“干妈……”
江泛予的目光越过他们,直直地望向窗外。
连续阴雨後的南起市,难得迎来了一个澄澈的大晴天。
灿烂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穿透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眼泪无声地从江泛予眼角滑落,她转过头,对唐歆笑了笑,声音虚弱清晰:
“妈,我想出门……晒晒太阳。”
—
江泛予和陈岁桉在一起的第十四年。她在收拾家里时翻出了陈岁桉不知何时准备好的一沓手写婚书。
写得人似乎对内容要求极高,写了一个又一个版本,直到满意。
陈岁桉高中时常年霸榜语文学科第一,他的作文经常全年级传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