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隐的身体僵在原地,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影遁消失,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他看着阿卡多的表情,和她手边那把泛着诡异蓝绿色油光的重剑,心脏狂跳,背後瞬间被冷汗浸湿。
阿卡多见他不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拿着匕首走了过来。
“放心,”她语气“温和”地安抚,仿佛在对待一只受惊的动物,“就轻轻划一下,很快的,不疼。”她手腕微动,那涂满了毒菌糊糊的匕首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凯隐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匕首,瞳孔收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拉亚斯特在他脑中发出尖锐的警报,几乎要冲破他的意识。跑!必须跑!
然而,就在那匕首即将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他看着阿卡多那双带着恶劣趣味的黑眸,紧绷的身体忽然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浓密微翘的黑色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却最终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他就那麽坐在那里,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脖颈,仿佛引颈就戮的囚徒,将自己交付出去,等待着那预料中的丶带着毒素的刺痛降临。
——他认了。
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阿卡多拿着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眼丶微微仰着头丶一副全然顺从模样的青年。
晨光从窗户缝隙透进来,他浓密的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有几缕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垂落在颈侧。那副全然信任丶甚至带着点献祭般姿态的模样……那姿态,莫名地熟悉。
恍惚间,仿佛与记忆中那个温柔丶顺从,总是安静跟在她身後,有着一头同样柔软黑色长发的弟弟阿什利,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会说“姐姐,我好难过”,那个会为她唱抚魂曲,那个在她冲动时轻声劝阻的弟弟……那个她已经失去,却永远刻在灵魂里的弟弟。
“姐姐,你醒了!”
“姐姐,小心。”
“嗯,姐姐说的都对。”
“姐姐。。。”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传来一阵酸楚。
她眼中那戏谑的光芒,像被风吹散的烛火,骤然熄灭。
她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凯隐被这声响惊得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她,却见她眼神有些空洞,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麽。
然後,在他惊愕的注视下,阿卡多缓缓走上前,单膝跪下伸出手,温柔地将他拉入了怀中。
凯隐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拉亚斯特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
他被迫埋首在她身前,额头抵着她线条分明锁骨,鼻腔里瞬间充斥着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汗味和昨夜酒气的味道。
她的脸颊轻轻靠在他散发着皂角清气的长发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则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抚摸着他顺滑的黑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她平日里那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喃喃低语,声音很轻,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的温柔,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着记忆中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幻影:
“你好乖啊……”
“怎麽这麽乖啊……”
阿卡多将脸埋在他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後,她微微擡起头,柔软的嘴唇,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地丶如同羽毛拂过般,印在了他的头顶发丝间。
“好乖。。。。。。”
凯隐彻底石化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他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她锁骨的触感,头顶那转瞬即逝的柔软亲吻,听着耳边那不像她会说出的温柔呓语,整个人如同坠入了一场最不敢奢望的梦境。
他不敢动,甚至连指尖都不敢颤抖一下,生怕惊扰了这如同幻梦般的一刻。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抱着,抚摸着,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她口中那个“好乖”的存在。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阿卡多却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做了什麽。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眼神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怀抱着她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又仿佛只是在悼念她那早已湮灭的星光。
窗外,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将屋内相拥的两人轮廓勾勒得有些模糊,仿佛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