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了一张让人宽容的脸,我从小就受到很多优待,因而糟糕地养成了对异性颐指气使的坏习惯。
到了青春期,这毛病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我平等地看不起每个围着我忙前绕後的男孩子,可是我又有着不成熟的虚荣心,因而交往过许多校园风云人物。
说是交往,但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把男人放在眼里,无论另一半在校园公衆面前外表如何光鲜亮丽,到了私底下,我只把他们当成男保姆使唤,一点面子和情感安抚都不给。
在一巴掌扇跑了不知道第几个男朋友,扬着下巴对对方说“不满意就分手丶有的是人想代替你“以後,我在图书馆遇到了那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日本混血学生。
我是吵完架把人气跑以後,才看见那个黑发男孩的。
他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不在书上,而是在我脸上。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我们多久。
我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却一直牢牢记得丶他那仿佛洞穿了我美丽皮囊下空虚与腐朽内在的可怕目光。
他整个人散发的感觉都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我急匆匆地收拾东西,想要逃离。
但是越忙越乱,忙中出错,我把桌子上的一打书都碰到了地板上。
顾不上优雅,我只能狼狈地低头弯腰去捡。
混血儿的手落到了我眼前的书籍封面上。
他不知道什麽时候走到了我身侧。
“你不喜欢他,”我听见他好像和我认识了很久一样,用一种莫名其妙熟稔的语气这麽和我说道,“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
我问:“……关你什麽事?”
我们俩压根不认识吧?
为什麽要莫名其妙营造出这种我们很熟的氛围啊?
“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然後我又听见他说,“你根本不爱他们任何人。”
“……所以说到底关你什麽事?”我很费解。
“我的意思是,”他道,“比起他们,你更应该试试和我在一起。”
……
我那时候太年轻,慌乱地甩下一句“你到底有什麽毛病”就离开了。
他给我的感觉太危险,虽然没什麽大幅度动作和激烈的表现,但他光站在那里,就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非人生物盯上了。
淡淡的,但是很可怕。
乔鲁诺和他完全不同。
乔鲁诺从那个雨天丶进入店里,和我说第一句话到现在,表现得都很温和,无害得像一团毛线球,软绵绵的。
“你好,女士,”那个雨天,乔鲁诺彬彬有礼地上来就向我问好,“请问现在属于店里的营业时间吗?”
“当然。”没有人会讨厌友好的试探,我回以乔鲁诺一个弯起眼睛的微笑,“您淋了不短时间的雨吧?衣服好像都湿了,需要干毛巾吗?”
“麻烦您了……如果可以的话,非常感谢。”他说。
我给他递上毛巾,他似乎努力想要维持发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那一头金发揉乱了。
场面有些滑稽,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眼尖地察觉到我的笑意,直接询问:
“小姐,您是在取笑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连忙否认,“只是觉得您这幅模样有种超乎寻常的可爱。”
“可爱?”
“总之是一种赞扬。”
他无可奈何地收下了我的评价,然後点了餐,我制作好咖啡的时候,他把毛巾叠好,递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