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叫我莎拉好了,”对方似乎等得不耐烦,直接就是一句,“会烧中国菜吗?”
不是要找清洁工?周清霭有点懵,莎拉却不等她回答,飞快地接下去说:“麻烦把厨房和客厅打扫下,再做一点简单的中餐就好。”
前两天周清霭才心血来潮跟许晓筱学做了两道菜,万没想到自己刚学的厨艺就要拿出来现眼,硬着头皮问:“番茄炒蛋?”
对方竟听懂了,重复:“对,番茄炒蛋,好吃!”
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欧元:“需要什麽就去买,账单给我就行,剩下的算你今天的工钱。”
她匆匆走了,周清霭捏着一沓钞票,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竟然让她做菜!把她当许晓筱了吗?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周清霭强迫自己冷静,打算先去厨房看看有什麽食材。
一脚踏进厨房,地板上一声轻响。
碎玻璃碴。
她忙去把清扫工具拿出来。扫掉这一点碎玻璃,旁边竟然还有。一路扫过去,才发现是客厅墙上的相框碎了,裂开的镜框和大块碎玻璃草草扫拢在一堆,并没丢进垃圾箱——连危险垃圾都懒得及时处理吗?
扫掉几块玻璃,地板上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赫然映入眼帘,直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拿抹布来擦,越看越觉得像血迹,心里直打鼓。
这算什麽,凶案现场?
也许是谁被玻璃割破了手。想到这一层,周清霭稍稍放松下来。
通往二楼的台阶也有些脏,她逐级扫上去,不由好奇往二楼张望。
二楼好几个房间,有一扇房门开着,她看见里面一架黑色三角钢琴,静静地伫立在雨天浅淡的光影里。
没有人在。
整栋楼安安静静,连窗外的雨声都听得分明。周清霭心里莫名安定了些,回去厨房。
厨房整体是米白色调,风格有些老旧却很整洁,周清霭凭直觉,猜测这整洁是因为很少被使用。她看到一只中文牌子的电饭煲,想起许晓筱跟她说过,这楼里除了房东莎拉,还有两个尚未谋面的中国房客。
难道她这中餐是要做给中国人吃?那她压力可太大了。周清霭无奈苦笑,打开冰箱一看——除了一盒牛奶,两听啤酒,半块黄油,整一个空空如也。
好吧,果然得先去买菜。
周清霭换好鞋子出门,雨仍在下。她撑着伞走过庭院,走到外面的大门处。
刚把门打开,就听见街角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一惊之下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口,有人正从车上下来。
只这一眼,周清霭就呆住了。
黑发黑衣的高个少年,那身形,竟与记忆中重合——是罗晓澍!
难道他住在这里?一时又惊又喜,周清霭小步跑去街边的香樟树下。
他从车里拎出一个乐器盒和一个硕大的吉他盒来。驾驶座的人似乎说了什麽。罗晓澍也说了什麽。距离远,周清霭听不清,但直觉不是什麽愉快的对话。
果然,他嘭地关上了车门,而那车也像闹脾气似的,呼地一下,径自开走了。
没有车身阻挡视线,她看得清清楚楚。一身黑衣的男生,黑色卫衣的帽子翻到头顶,掩得一张脸只剩下一方小小的白色,不过更白的,是他右手上厚厚的白色护具。
周清霭瞪大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确认——
是的,他的右手被包扎着,固定在胸口。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碎玻璃!还有血迹……她的心口忽然穿过一道紧缩的痛感。
罗晓澍把吉他盒背到左肩,左手拎着另一个盒子。雨下得很大,他微垂着头,看起来有一点吃力,好像还有一点难过。
然後他就穿过街口,沿着湿漉漉的青石砖路,朝她的位置走来了。路旁是深绿和新绿交叠的香樟,还有两棵刚刚冒出白色花苞的玉兰,它们被雨水压得枝桠低垂,几乎擦过他头顶。而他微蹙着眉,大步流星,仿佛浑然不觉。
一晃神的工夫,人就到了近前。周清霭呆呆看着,他的卫衣帽子已往後滑落下去,黑色的额发打湿了,雨水正从脸颊滴落。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似乎沾染了这雨天的阴翳,又纠缠着愤怒和悲伤的风暴,整个人好像走在一片深沉晦暗的乌云里……
显然,此时此刻,他并不是她遇见过的,那个雪夜里笑容明亮的绅士,也不是舞台上潇洒自如的钢琴王子。
可是。
周清霭的脚步不受控制。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手中的透明雨伞高高举起,撑过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