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已经开始笨拙地整理文献,房间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窸窣声。而我却站在原地,先前那股因自我否定而产生的沉重感,并未消散。
我应该怎么和他相处?
这个简单的问题,此刻却难住了我。
我两辈子的人生,似乎都在践行着“独善其身”。
上一世是忙于生存、疏于交际的程序员,这一世是天赋异禀、被众人仰望却无人敢靠近的学院席。
我习惯了用冷漠和距离来保护自己,也习惯了将所有人与事的优先级排在自己之后。
我不合群,也不需要合群。
可是……爱情也是这样的吗?
不,不应该的。
我理解中的爱情,无论是在上辈子看过的零星故事里,还是这辈子听闻的史诗传说中,那都是一种近乎盲目的、愿意将对方置于自身之上的情感。
是愿意分享、愿意付出、愿意……妥协甚至牺牲的。
爱,应该是高过自我的。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恐慌。
如果这才是“爱”的真正模样,那么我之前那种带着审视、计算、试图“修正”对方来满足自己验证神谕目的的行为,简直与“爱”背道而驰。
不仅仅是态度错了,连出点都错了。我不是来验证他是否合格的考官,我是……被指定要“爱”上他的人。
所以,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必须道歉。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神谕指向的“爱”,如果建立在我单方面的欺骗和操控之上,那它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爱,我需要更真诚一点。
目光再次落在那臃肿而忙碌的背影上。
我或许应该尝试去“服务”他?
去满足他的需求,我应该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和冰冷,尝试展现出……温柔?
体贴?
这些对我而言无比陌生,甚至显得虚伪的品质。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和艰难,仿佛要强行扭断自己与生俱来的骨骼。
但一想到神谕,一想到那可能是我两辈子唯一能触碰到“爱”的机会,那份不适似乎又可以忍受了。
这个决定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心口,但我强迫自己执行。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线听起来更柔和,甚至带上一点我认为十六岁少女该有的、略显幼稚的语调,尽管这感觉无比别扭。
“凯撒……”我走到他身边,他正笨拙地整理着一叠羊皮纸,听到我的声音,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紧张地转过头。
“你……你来王城之前,住在哪里呀?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试图起一个最普通的、拉近距离的闲聊话题。
脸上的肌肉因为努力维持一个浅浅的、看似友好的微笑而有些酸。
他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亲切”弄懵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更多的惶恐,结结巴巴地重复着之前编造的那个偏远山村的故事,漏洞百出。
“是吗……听起来很宁静呢。”我干巴巴地回应着,感觉自己像个按剧本念台词的拙劣演员。
闲聊艰难地进行了一会儿,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因为他极度的不自在和我的极度不自然而变得更加凝滞。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的细微冷汗。
这比连续施展高阶魔法还要耗费心神。
那种刻意放柔的语调,那强行挤出的微笑,那如同履行义务般的“关怀”,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更厚的、名为“异常”的墙壁。
凯撒眼中的惶恐和困惑有增无减,他显然无法理解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只能更加瑟缩地应对。
不行,完全不够。这样下去,他永远只会把我当成一个性情古怪、难以揣测的上位者。
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我看着他那副唯唯诺诺、不敢与我对视的样子,一个更清晰的目标浮现出来。
至少……至少得是朋友的样子才对。
可是,我该怎么做?我两辈子都不擅长这个。
如何才能表现出毫无威胁的善意,让他放下那厚重的、布满尖刺的心防?
思绪纷乱间,一个想法如同闪电照亮了我的脑海——
也许……也许暴露出我也是穿越者的信息,能让他真正地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