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山的出现,砸碎了宴会厅里原本浮华而虚伪的气氛。
再没人敢用那种探究或轻蔑的眼神打量钟离久。
先前那些窃窃私语的名媛贵妇,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粒尘埃,拼命降低存在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那位神秘的“九爷”记住。
赵天宇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死灰。
冷汗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衬里,他几次想鼓起勇气上前,哪怕是跪下道歉,可一看到秦镇山在那位九爷面前,连坐姿都透着一丝学生般的拘谨,他就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他踢到的不是铁板。
是神龛。
钟离久对周围的噤若寒蝉毫无兴趣,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秦镇山。
这老头,年纪大了,话就是密。
翻来覆去都是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严重影响了她品尝黑森林蛋糕的绝佳心情。
“九爷,您真是一点都没变。”秦镇山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感慨,“我记得当年,您就是这般模样。”
“嗯,我长得慢。”钟离久随口敷衍。
她当然不会变。
作为“万物典当行”的传人,她的生命形态早已与这座活着的法器融为一体。
秦镇山还想继续抒崇敬之情,钟离久却不耐烦地抬了抬手。
“行了,故人相见的情分到此为止。”
“说正事。你今天来,不光是为了谢我吧。”
她可不信,一个执掌过权柄,见惯了风浪的老人,会只为叙旧而来。
心思被瞬间点破,秦镇山的老脸微微一热,神情立刻转为凝重。
“九爷慧眼。”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确实有件事,想求您出手。”
“说。”
“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秦朗。”秦镇山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力感,“前段时间,他跟朋友去了趟南洋雨林,回来后,人就废了。”
“整天把自己锁在屋里,说有东西在盯着他,要抓他走。”
“国内外最好的医生都看过了,只说是精神创伤后遗症。可我看着……不像。那孩子身上的生气,一天比一天淡。”
钟离久的目光掠过秦镇山。
在她的阴阳眼中,这老者身上萦绕的功勋紫气,被一缕极淡、却如蛆附骨的黑气缠绕着。
这是直系血亲被邪祟侵染,气运相连的征兆。
“人在哪?”
“这种场合,本不该带他来。可他非要跟来,说这里人多,或许阳气能压住那东西。”
秦镇山朝着宴会厅最偏僻的角落指了指。
钟离久顺势望去。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面容枯槁的年轻人正蜷缩在沙上,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球惊恐地四处乱转。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半米高的黄杨木雕佛像,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而在他身上,一团若有若无的阴邪之气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这气息很古怪。
不似寻常怨鬼的阴寒,也非妖物的戾气,反而带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狂妄的……神性污染。
像是某个堕落神只的信徒,在凡人身上留下的标记。
钟离久正欲看得更仔细些,突然,整个空中花园所有的水晶吊灯,在同一瞬间,无声地熄灭了。
不是跳闸的“滋啦”声,而是一种被吞噬的死寂。
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
“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爆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