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里的聚光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线下浮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惊扰的萤火虫般在空气里缓缓飘移。
冷疏墨的指尖还僵在戏服宽大的袖口内侧:“折卿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折卿没错过冷疏墨问这句话时,眼尾那抹极淡的慌乱。
就像前世某次颁奖礼后台,她递过去一杯热咖啡时,冷疏墨却故意侧身躲开时,她注意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无措。
场务手里攥着卷起来的场记板,皮鞋踩过铺着仿古青砖的道具地面,出轻微的“嗒嗒”声,打破了刚才短暂的沉寂:
“两位老师准备一下,换三号机位补拍特写,吻戏部分还要再来一条!”
谢折卿正要追问的话已经到了舌尖,却被场务的声音硬生生截住。
冷疏墨下意识松了口气,指腹悄悄蹭过袖口内侧的锦缎,那点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找回了些理智。
“来了。”
她朝着场务的方向扬声应着,转身往片场她的指定位置走过去时,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
心底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每跳一下都带着细碎的慌,却又掺着点隐秘的庆幸。
幸好被打断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折卿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
谢折卿就站在不远处,灯光落在她肩上,把布料的光泽衬得格外柔和。
她没立刻走过来,只是望着冷疏墨的背影,眼神里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
有疑惑,还有一丝冷疏墨不敢细想的温柔,像极了前世某个雪夜,谢折卿来探班,在片场边上撑着伞等她时的眼神。
“小墨,你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白叙雯导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明显的打趣。
她手里拿着个保温杯,走到冷疏墨身边时,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
“以前若是提到拍吻戏,你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要么要求删掉吻戏,要实在删不掉也是非借位不可,这次怎么主动松口要拍真的了?”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听见这话,都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道具组的小孙还朝这边递了个kd的眼神。
冷疏墨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那点热度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她下意识攥了攥衣角,避开白导的目光,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这段戏……按剧本来拍效果更好,更有张力,观众应该会喜欢。”
“啧,竟然是这么无趣的理由。”
白叙雯摇摇头,眼底却带着笑意,转身往导演椅走去时,还回头冲她眨了眨眼,“那就好好拍,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氛围。”
导演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冷疏墨抬起头,正好对上谢折卿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比刚才更沉了些,像浸在温水里的墨,轻轻晃着,让她心跳又快了几分。
她别开眼,心里却忍不住问自己:
是啊,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场吻戏上松口?
答案其实早就藏在心底了——她不想再错过,也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了。
怕像前世那样,还在踌躇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可最后却只等来谢折卿的葬礼。
前世她总觉得,等自己再勇敢一点,等合约不再对她们产生影响的时候,就跟谢折卿坦白自己的心意。
可她等来的却是谢折卿为了救她而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
直到她跪在灵堂守夜,看着黑白照片上谢折卿温柔的笑,才明白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
她还记得葬礼那天的雨有多冷,砸在脸上像小石子,疼得人睁不开眼。
殡仪馆的大厅里飘着消毒水和百合花混合的味道,呛得她喉咙紧。
周围的人都在哭,可她却像被冻住了,只是愣愣地看着躺在水晶棺里的谢折卿——她穿着最喜欢的一套汉服,面容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还是在她姐姐冷疏言的提醒下,她才回过神,慢慢走到棺边。
她轻轻握住谢折卿冰冷的手,那温度比冬天的雪还冷,让她瞬间崩溃。
她俯下了身子,不顾旁边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吻了吻谢折卿的唇。
那竟是她与谢折卿的初吻……
在这样的场景里,那个吻冰冷的触感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至今想起还会心口泛起疼痛。
她还怕,怕这次再别扭地推开,就再也没有机会触碰这份温热。
前世的她总是刻意回避谢折卿的示好。
她还记得谢折卿曾在她生日时,送了条亲手织的围巾给她。
可她却以“品牌方要求我必须戴它们的围巾”为由,将这条围巾悄悄放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还记得自己曾经对谢折卿说“要遵守合约,不要越界”……
现在想起来,那些作法、那些话就像刀子,不仅扎伤了谢折卿,也扎得她自己鲜血淋漓。
“疏墨,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