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应允贾伯帮他赶制花灯,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少年歉然婉拒了来客的请求。
今早天还未亮,同村贾伯火急火燎找上门,说是祭祀用的花灯还有缺,寻她帮忙。她想着近日无事,便应了下来。眼下花灯都已弄一半,怎能半途而废。
对面,来寻她采药的老人家眯眼:“花灯?那不是早就备齐了吗?”
应载雪一怔,也是露出了几分迟疑:“兴许是先前筹备的有所损坏?”
她并不是很确定。
她与老师是五十年前才定居婵娟村的修士。平日里鲜少参与村中事宜,像秋分祭月这样的祭礼,更不会过多询问。
颜婆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一时也想不出个究竟,只得摆手:“也罢,管它有没有缺,回头我去寻贾明川问问就是。要是真有缺,我再寻人制作。”
“但是这采药…”将身后的药篓取下,往应载雪怀中一塞:“非你不可!”
“老婆子我也不是要什么麻烦的药草,都是些大家平时常用的。已列了清单在篓里,你帮你老师采药的时候,顺道捎上老婆子这份就行。”
被猛地强塞了一药篓,应载雪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因老师身患旧疾,每至秋分,她都会提前几日出门采药,村里人也都知道这点。
可是,看着药篓里头早就备好的镰刀和药草清单,纠结了半晌,还是如实道:“可我去岁已经采了今年要用的草药,今年不打算出村…”
婵娟村位处乘风林深处,平日有迷雾遮掩,只能出,不能进,唯有秋分当日才是正常出入。
应载雪也都是赶在这时出村。
她去岁出村采药时,不知怎地走错了道,绕路到了一处从前未曾去过的平地。那里满是黄级灵草灵果,心中惊喜之余,便采了两年的份量,想着来年能好好待在村中,与老师同过月节。
颜婆婆顿时露出不赞成之色:“去岁采的药草没磨没晒,如何能留到今年?”
她们村子穷,没什么保存药草的灵器灵宝,也只能依靠将草药捣成粉末或晒干,延长药草的使用年限。而她与应载雪师徒互为邻里,隔壁这一年来有没有捣药晒药,她还能不知道?
却听应载雪道:“前年出村遇到劫匪,我取了他的芥子囊。现今那些药草都安置于囊内,保存良好,不会影响药效的。”
乾坤袋和芥子囊,都是复灵之初修士为储藏物品而锻造出的一种灵器。前者貌似钱袋,可悬挂于腰间或包裹处。后者则形如口袋,多处于衣裳内侧,平日不易察觉。应载雪若想取人芥子囊,不得…
“你扒了人衣服?”老人家惊讶。
面上表情一僵,少年深吸一口气,真诚反问:“被缝在袖袍内的芥子囊,割袍不就可以?”固然她不介意摸尸,但也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干咳一声,颜婆婆生硬转移话题:“此地为山林深处,怎会盗匪出没?怕不是什么不轨之徒,顺着村民留下的踪迹摸到附近…”
说着说着,她也严肃了神情。
不同于乾坤袋无法控制时间流速,放入芥子囊的东西可定格时间。哪怕时隔千年再取出,也一如刚放入时的模样,新鲜生动。
在外头,一件芥子囊的价格,甚至可以被炒到十枚灵石的天价。这样的灵器多是世家子弟,或声名在外的散修才会拥有。
寻常劫匪,连乾坤袋都未必有。
应载雪对此,倒是很淡定:“婆婆不必担忧,不管来人是谁,都已归于尘土,不会透露村庄半点风声。”
颜婆婆眉峰隆起,上下瞧瞧少年,似想到什么,忽然道:“又是花灯又是芥子囊的,你这小丫头莫不是打定主意不帮老婆子跑这一趟?”
从前找应丫头采药可没那么麻烦,今日这是怎么了?
应载雪声音小了些:“晚辈也是想今岁与老师…”
她话还未说完,面前老人家已然知晓她的答复。抬腿就往院中空地跑,冲着另一头紧闭的屋门高呼:“池华,池华——你家应丫头要拒绝我!她要拒绝一个孤苦无依,可怜巴巴的老婆子!”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言语中的沧桑和老态,只有故作可怜的揶揄。
被打断话语的应载雪:“……”
将药篓往身后一背,闪身,就站在了那边木窗的外头,等待里面人回话。
果然,在她落定窗边的瞬间,屋里头就传来她老师懒洋洋的声音:“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载雪,你替你颜婆婆跑一趟…”
已经料到结果的应载雪垂下眼眸:“是。”
……
认真说来,颜婆婆还算是应载雪师徒二人的救命恩人。当年应载雪背着奄奄一息的池华,意外闯入婵娟村,与当时正在捣药的颜婆婆碰了个正着。见老人家手里拿着药杵,她死马当活马医,用全身家当与对方做了交易,希望对方能帮她救醒恩师。
没想到上天眷顾,颜婆婆不仅救醒了恩师,还控制住了老师体内毒素,使其修为不再倒退。
只是沉疴好治,余毒难清,池华身体早因毒素经年累月的侵蚀,烙下了病根,需日日饮药压制。这才有了应载雪每年出村采药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