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禽鸟归林,背着弯弓的一行人来到深林外。
望着被重重迷雾所遮掩的入口,为首老者初时还不信邪,让一名子弟带着传讯灵器进林探路,却不想人刚一进去,便失了联络。当真与那卖消息的散修说得一般,非秋分,入不得。
无法,只得原地休整,待到明日浓雾散去,再行深入。
应载雪蹲在树梢上,默默注视着下方人群的动向。她见老者是个谨慎的人,哪怕领路子弟再三肯定只能由此入,还是留了一半人驻守原地,自己则带着另一半人绕路巡视。
心下缓缓有了主意…
脚下竖影一点点拉长,打在树叶上的光泽一点点变暗,直至彻底消失。天色昏沉,守着原地的几个边氏子弟开始松懈,心照不宣对了几次眼神后,凑到一块闲聊打趣。
也不知道谁挑起的话题,几人聊起了此行目的,言辞间都带上了几分兴奋:“没想到让家主头疼了六百年的人物,竟叫我等发现踪迹。此番若能活抓那人,回去定叫族中人惊叹不已。说不定一年后的羽衣秘境,也有我们的一席之位!”
说到激昂处,说话这人声音都不由变得高亢,引得身边同族纷纷附和。
“贼子可恶,偷我祖传剑法不肯归还!眼下我们抓了她,总算能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前些日子我苦练了擒贼术,今日正好派上用场。若是我能一招抓获贼子,长老和家主必然都会对我另眼相看,接下来几年哼——嗯!”
越聊越起劲,甚至有人开口畅想起自己等人擒获贼子的场景。只是话才说到一半,就忽地变为一道闷哼声。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子弟,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软倒在地!
刹那间,其余人大脑一空,来不及多想,多年来养成的行为习惯已经让她们齐齐拔剑,朝风声不对的地方刺去。
六道剑光整齐射出,如同演练过般削向大树。
咔嚓…
剑光消,横枝落地。
露出杂乱树枝后空荡荡一片。
人呢?
念头刚闪过众子弟脑海,又一声闷哼钻入耳中。转头——只见刚刚还好端端站在边缘的子弟竟然也遭了袭!那子弟捂住自己脖颈,跪倒在地。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很快就侵染了他胸前的衣襟。
而他身侧还站着一人。
那是一位很年轻的修士,若只通过外貌判断,年纪应该不过十七八岁。可众所周知,劳生界最不能通过外貌来判断的,便是年龄。
素白长衫,袖口收紧,挽至上臂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少年人站在落日下,最后一丝余晖正巧落在她身上,将她身形衬得越发颀长挺拔,无需细看,就知是位常年炼体的修士,根基扎实深厚。
此时这位少年修士的长剑,正从第三位遭袭的子弟后心拔出。
酥麻感瞬时传遍全身,先前闲聊时的悠闲感全然消失,只留下无尽的惊恐游荡在边氏子弟心中。
长老也就留了七人驻守谷口,可仅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已去了三人,这还是在她们所有人都聚在一块的情况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剩下四人对视一眼,在短暂的惊骇后,同时爆发出自修行以来最快的速度,抬剑刺向少年。
然而不等四人长剑靠近,应载雪已身如柳叶随风旋起,与下方灵力擦肩而过,稳稳落于树梢之上。
她看着下方几人,转腕,手中长剑化急湍奔腾而出,飞漱无形,清音泠泠。
四人只觉手腕合谷处一痛,宝剑吃痛掉落,来不及伸手去捞。应载雪已轻巧地一撩剑,将几柄宝剑挑飞百米之外。
眼见宝剑落到了无法立即拾起的距离,边氏子弟只得选择弃剑为弓。取出身后弯弓,细长弓弦被拉出一个三角弧度,嗖!嗖嗖——!凌厉箭羽倾巢而出,宛若倾盆细雨接连落下。
很显然,比起使剑,目下这几位边氏子弟更擅长用弓。
执剑抵挡,应载雪身形随箭羽的攻势而变化,几次起跃下落。每每落在树梢上都会引得脚下细枝微晃,如墨如影清浅交叠。
在边氏子弟搭弓欲射出第二批箭羽时,她抵挡的招式骤然变化,成群剑光与脚下晃动的树影一同闪现,两相映照下,竟是让边氏子弟分不清哪一道是剑影,哪一道是树影。
或许,这就是应载雪的目的。
长剑如风直上,消无声息贴近边氏子弟,在她们或惊恐或倔强或茫然的神情中,轻飘飘落在额间。
说不上锋利,更像是一片落叶从她们额间拂过。斜阳下,人影如枯木,一棵棵倒下,山谷入口再一次恢复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