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会去语言学校上几个小时的法语课。
从最初凭借着过去工作时死记硬背的一些词汇,能勉强听懂几个单词,到现在能磕磕绊绊地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这个过程虽然缓慢,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融入的乐趣。
她想起当初为了工作,被迫在短时间内记忆大量香氛专业法语词汇的窘迫与压力,那时顾沉总会耐心地陪着她,甚至贴心地在家中四处贴满便利贴,用他低沉的嗓音读给她听。
如今,她是为了自己而学,心态截然不同,少了那份被逼迫的焦虑,多了一份主动探索的从容。
老师是一位和蔼的法国老爷爷,总是耐心地纠正她的音,还经常给她讲一些巴黎的奇闻异事。
傍晚,她有时会去逛逛附近的露天市集,买些新鲜的蔬果和肉,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笨拙地学做几道家常菜。
虽然味道不一定地道,但那种为自己烹饪的满足感,却是久违的。
周末,她会坐上火车,去巴黎周边的那些风情小镇转转。
吉维尼的莫奈花园,枫丹白劳的森林宫殿,又或者只是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都能给她带来新的灵感和宁静。
她依旧很少主动联系国内,沈苏苏的微信,她回复得依然很简短,但字里行间,少了一些刻意的疏离,多了一丝平和。
偶尔,她会在朋友圈一张自己画作的照片,或者一张阁楼窗台上的小盆栽,依旧是仅沈苏苏可见。
苏苏会秒回一个大大的笑脸,或者一句“满满,真好,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苏苏能感觉到,林满的状态在一点点好转。
虽然她从未提及过去的伤痛,也从未询问过顾沉的任何消息,但她分享的那些零星片段,无论是塞纳河畔的日落,还是画室里未完成的油画,都透着一种雨过天晴后的宁静与淡淡的生机。
在法国的这两个多月,林满感觉自己像一株在严冬里被冻僵的植物,终于在春日的暖阳和雨露下,缓缓地舒展开了蜷缩的叶片,根系也开始重新汲取养分。
她依然会在深夜里偶尔惊醒,那些伤痛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她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在了心灵的一个角落。
它们依然存在,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噬咬着她的神经。
她学会了与它们和平共处,也学会了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当下的生活中。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过去的她,无论是作为那对半路抛弃自己父母的女儿,还是顾沉的妻子,似乎总是在别人的阴影下苟活,或者活在别人的期待与评价中。
而现在,她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这种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自由。
她在法国停留了很久,这个充斥着艺术、浪漫和爱的治愈系国度,像一位温柔的良医,用它独特的方式,一点点抚平着她灵魂深处的创伤。
某天下午,林满在奥赛博物馆着名的钟楼大窗前驻足。
巨大的时钟指针缓缓移动,窗外是巴黎壮丽的城市风光,塞纳河像一条银色的缎带,蜿蜒流淌。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忽然想起“小满”这个节气。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尚未成熟。
或许,此刻的她,就像这个节气一样。
经历了严冬的蛰伏,终于开始汲取阳光雨露,内在的生命力正在悄然复苏,虽然离真正的“圆满”和“成熟”还有一段距离,但至少,她已经走在了重生的路上。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那个被她拆下来的栀子花吊坠。
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曾经与这个吊坠相关的所有记忆,甜蜜的,苦涩的,都一一浮现。
她以为自己会再次心痛,但出乎意料的是,心中竟是一片平静。
那段感情,那些过往,就像这窗外的风景,曾经真实地存在过,也曾让她痛彻心扉。但现在,她可以站在一个稍远一点的距离,平静地回望它们,就像欣赏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画中的色彩依旧浓烈,但已经不再灼人了。
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带着一丝清澈与释然。
大半年的时光悄然流逝,巴黎已经进入了夏末秋初。
梧桐树叶开始泛起淡淡的黄色,空气中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
林满站在自己小公寓的阁楼窗前,看着楼下花园里依旧盛放的玫瑰,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法国待多久,但她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个绝望无助、只想逃离一切的林满了。
她找到了一个可以让灵魂暂时栖息的港湾,也找到了重新开始的勇气与微光。
或许,正如阿川所说,人生就像一场旅行。
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而她,正在努力找回那份欣赏风景的好心情。
她拿起画笔,在画布上调和出一种温暖而明亮的色调。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眼神专注而宁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眼前的这片色彩。
那株在心底枯萎已久的栀子花,似乎终于在异国的土壤里,悄悄地,生根芽,并努力地,想要再次绽放出洁白而坚韧的花朵。
虽然花期未至,但希望的蓓蕾,已然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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