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灯油快烧到底了,我盯着那份刚拟好的部署文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三日后的事,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连许三搭的棚子会不会漏雨都问过了。可心里头那股劲儿,像锅里煮到一半的粥,不上不下。
账本在袖子里安分得很,连个字都不冒。从前它可没这么安静,动不动就蹦出一句“建议跪”或者“此话出口,眼泪三升”。现在倒好,像是吃饱了睡着了,连打嗝都不给一声。
我把它掏出来,摊在桌上。封面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边角卷着,像是被谁啃过两口。我用指尖点了点:“喂,别装死。三日后的事,真就没什么补充?”
它没反应。
我又试了一遍,这次默念:【提示一下,兽群行进路线有没有偏移可能?】
墨迹忽然动了。
不是写新字,而是整页的字像被水泡开,哗啦啦地散了,又迅聚拢,往边上挤,像是给什么东西腾地方。接着,纸面中央缓缓浮出一页——不,不是一页,是翻开了一整张新纸,白得亮,跟之前那几页灰扑扑的老脸完全不同。
我坐直了。
纸上先是画了个圈,然后线条自己长起来,勾出一座城的轮廓。那城悬在云里,底下没地基,四角还飘着火光。再往下,一只兽形的东西踏着火焰跑,蹄子落地时火星四溅,像是踩着炭堆走路。
我眨了眨眼,心想这该不会是昨夜吃的腌笋闹的吧。
可账本又动了。
一行字浮上来:【气运之源,不在门内,而在界外。】
我“哟”了一声:“你这是要带我出门旅游?”
没回。
我再问:【这地方在哪儿?】
字又出来:【探索税,未缴。】
“哈?”我笑出声,“你还学会收费了?之前记我心跳多看了两眼都要收税,现在连探索都明码标价?你这哪是天命账本,你是账房老抠吧。”
它还是不说话。
我把身子往前凑,盯着那座浮城看。越看越觉得眼熟。我记得小时候翻过一本破书,叫《九域志》,里头提过一个地方,叫“云墟”,说是古时仙人居所,后来塌了,沉进云海里,再没人见过。当时我还笑,说这书编得比门主讲道还离谱。
现在看来,它没编。
我手指轻轻划过那幅图,触感不像纸,倒像是摸到了一层薄雾,凉丝丝的。图里的火兽忽然动了一下,尾巴扫过画面边缘,差点跳出纸面。
我缩了缩手。
“你以前怎么不给我看这个?”我低声问,“非得等到我修完粮仓、接完使者、连棚子都搭好了,才肯掀一角?”
账本终于回了:【当门主不再满足于守。】
我愣住。
“所以你是嫌我太安分了?前阵子打完仗,我忙着修墙补瓦,你就在旁边打盹,现在我刚喘口气,你就给我看外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