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又来一章
谢语辰那通关于西王母宫的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另一种更隐蔽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黑瞎子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插科打诨的懒散模样,但墨镜後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锐利。他开始留意到一些极细微的异常——巷口修鞋摊主换了个生面孔,看报的眼神却总往他们院子瞟;远处楼顶偶尔闪过不合时宜的反光;甚至连空气中,都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丶被窥视的紧绷感。
张啓灵则变得更加沉默而警惕。他几乎不再让黑瞎子单独行动,两人形影不离的程度,让黑瞎子觉得自己多了个二十四小时无缝衔接的顶级护卫。这护卫不仅管他的伤药饮食,现在连他出门透口气,张啓灵都像影子般缀在几步之外,眼神扫过四周的角度专业得令人发指。
“喂,哑巴,”黑瞎子叼着根没点的烟,看着张啓灵再次检查完院门的暗记,忍不住开口,“你这警惕性是不是太高了点?咱们这还没动身去西边呢,至于这麽风声鹤唳吗?”
张啓灵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目光锐利地扫过街对面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语气平淡无波:“小心无大错。”他放下窗帘,转向黑瞎子,“有人跟着我们。从谢语辰打电话那天之後开始的。”
黑瞎子心里一凛,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冲西王母宫来的?消息走漏得这麽快?”
“不一定。”张啓灵摇头,“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被我们之前的行动(指灰土店)引来的。或者……”他顿了顿,眼神微冷,“是谢语辰那通电话本身,就是个试探。”
黑瞎子瞬间明白了。谢语辰未必真的完全相信他们“歇业”的说辞,那通电话既是提醒,也可能是一个诱饵,想看看他们对“西王母宫”消息的真实反应,甚至想借此观察是否有人会因此盯上他们。如果真是後者,那这位花儿爷的心思,可就深得有点吓人了。
“行啊,”黑瞎子咧嘴一笑,露出点兴奋的神色,“不管是哪路神仙,既然来了,不去打个招呼,岂不是显得咱们不懂待客之道?”
他骨子里那股混不吝和冒险的劲儿被勾了起来。被动等待不是他的风格,他更喜欢把水搅浑,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麽鱼。
张啓灵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反对,只有一丝询问和确认。
“今晚,”黑瞎子压低声音,指了指对面楼房一个看似普通的窗户——那是张啓灵刚才重点观察的位置,“去会会咱们的新‘邻居’。”
是夜,月隐星稀,正是夜行者活动的好时机。两条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悄无声息地滑出小院,没有走门,而是从後院一处极隐蔽的角落翻出,借着建筑物投下的阴影,快速向街对面的居民楼迂回靠近。
张啓灵在前引路,动作轻盈得如同黑豹,每一步都落在视觉盲区和声音最轻的点上。黑瞎子紧随其後,两人默契得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很快,他们便潜到了目标楼房的背面。楼体老旧,外墙有不少可供攀附的管道和空调外机架。
张啓灵指了指四楼一个拉着厚重窗帘却隐约透出微弱光线的窗户,做了个“上去”的手势。黑瞎子点头,两人如同训练有素的攀岩者,沿着外墙的凸起和管道,敏捷而安静地向楼上移动。
来到目标窗户外侧,窗户紧闭,但老旧的窗框留有缝隙,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极轻微的丶规律的键盘敲击声,以及偶尔压低嗓音的简短汇报:
“……目标无外出……一切正常……”
黑瞎子和张啓灵对视一眼,果然是在监视,而且非常专业。
张啓灵用手指在蒙尘的玻璃上划过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记号,然後对黑瞎子比了个“留守策应”的手势,自己则如同壁虎般,继续向上方的五楼窗口游去——那里一片漆黑,似乎是更好的观察或突入点。
黑瞎子屏息凝神,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耳廓微动,捕捉着室内的每一丝声响。里面的监视者很谨慎,汇报内容仅限于他们的日常动向,没有提及更多背景信息。
突然,四楼室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丶像是人体倒地的闷响。紧接着,桌上某个设备传来了急促的丶压低的呼叫声:“三号?听到请回答!什麽情况?”
黑瞎子心中一紧,是张啓灵得手了?还是触发了什麽警报?
就在他准备强行破窗的瞬间,四楼那扇窗户被人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张啓灵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对他打了个代表“安全”的手势。
黑瞎子立刻翻窗而入。房间内陈设简单,像是临时租用的,一个穿着普通运动服的男人瘫倒在地,昏迷不醒。旁边桌子上放着监听设备丶笔记本电脑(屏幕已黑屏)丶和一个尚在发出轻微电流声的通讯器。张啓灵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微型相机和几张刚刚打印出来的丶略显模糊的照片——正是这几天他和黑瞎子在院中活动的身影。
“干净。”黑瞎子赞了一句,蹲下身快速检查昏迷者。身上没有明显标识,衣物普通,搜遍全身也只有少量现金和一部无法追踪的廉价手机,专业素养很高。
“清理得很彻底。”黑瞎子站起身,眉头微蹙,“又是死士的路子?看来背後的东家不简单。”
张啓灵拿起那个通讯器,里面还在传来焦急的低声呼叫。他按下通话键,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着话筒,极轻地丶缓慢地吹了一口气。
那气息声透过电波传过去,对面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秒後,通讯被猛地切断。
“打草惊蛇了。”黑瞎子看着静默的通讯器。
“正好。”张啓灵语气冰冷,将相机存储卡取出损毁,“让他们知道,线不是那麽好牵的。”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监视者,眼神没有任何温度:“这只是眼睛。背後的大脑,还在暗处。”
两人迅速清理掉可能留下的痕迹,包括指纹和纤维,然後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住所,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肃杀。虽然拔掉了一个钉子,但对方的专业和谨慎,说明监视者背後是一个组织严密丶目的明确的势力。
“汪家?还是别的什麽?”黑瞎子靠在门上,看着张啓灵再次确认屋内的安全状况。
张啓灵检查完毕,直起身,看向他,眼神深邃如夜:“都有可能。西王母宫的动静,吸引来的不光是寻宝者。”
他的提前出现,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丶关于青铜门和“终极”的变数,本身就会触动无数敏感的神经。现在又加上西王母宫这个诱饵,水已经被搅浑了。
黑瞎子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管他是哪路牛鬼蛇神,来一个,咱收拾一个。”他咧嘴一笑,眼中是久经沙场的镇定和无所畏惧,“反正你去哪儿,哥们儿我都奉陪到底。”
张啓灵看着黑瞎子眼中那熟悉的光芒,紧绷的下颌线微微缓和。他伸出手,不是拍开黑瞎子的手,而是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传来坚定而温热的触感。
“嗯。”他低声应道,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