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迎灯
拱照高中两个年级的人密密麻麻挤到门口,又排成纵队风风火火移动出园,倍速之後人流退场,夜帷拉开时只剩了他们两个。
两盏孤星,光轮与共。
园区还有其他游客,不过偌大的城堡仙境也在此时显得奇诡。六点开始花车巡游,一对幸运的闺蜜被选中坐进领航车。
贺语宙大喊:“喂,这怎麽选的,让我上去坐会儿!”
万子星扯住他,“脸就一张,不能省着点丢吗?”
贺语宙蛮横地说:“你错了,想要的就得去争去抢。”
万子星眼前一空,学闹已经跑到道路中央展开双臂,至少两个安全员往他那里冲,领航车也戛然停住,头一次见劫车的。
两个小姐姐看是个帅气的男高中生,真腾出地方让他们坐,但只坐得下一个人。
贺语宙转向线後跟其他观衆站在一起的万子星,“你去。”
万子星淡淡的:“你去。”
男性工作人员上来沟通,贺语宙大言不惭地提要求:“给我们开辆新车。”
不管工作人员怎麽协商,贺语宙就是敢要。等待花车巡游的观衆都被这出搞得不满。
万子星铁青着脸把人领回来,“你胡闹得没完了?我走了!”
“你走啊!”贺语宙要把混不吝继续到底,“从这打车到你家至少300块,坐高铁未必买得上票,你辛辛苦苦打那麽久的工,舍得花车费上吗?”
万子星彻底僵住了。这些话侮辱了少年脆薄如纸的尊严,他擡头看看将暮未暮的天色丶光怪陆离的乐园,花花世界犹如盛宴,但没一样属于他。
他手机上有二百多块,要应付後半个月的花销,这月的工资还没发,但已经规划到下月的训练费里。他的球鞋磨损得厉害,一直凑活着等大型比赛再换,但换球鞋的钱还不知来自何方。
贺语宙说得对,他要麽不该留下,要麽最好蹭车回去。
那点少年意气在最梦幻的仙境里被现实击碎,贺语宙看他不敢走,俨然忘了自己说过什麽,又嬉皮笑脸拉扯他。
万子星却没再说话。无论霍格沃茨的烟花恣意,还是漫长的回程车里贺语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万子星脸一别,装睡。
贺语宙让司机先送到森森鲜果,万子星落地後推开车门扬长而去,一点不往前看。贺语宙终于读出气氛变化,下车拉了他一把,没把人完全拉过来。
“闹什麽?我够给你面子的了!”
“面子?”
万子星轻轻念出这两个字,猩红的眼定在那张让他极端厌恶的脸上。
贺语宙看到,原来那颗星瞳蓄泪时像灼烧的熔岩。
“你跟易云一样,除了践踏别人还在乎什麽!”他喉咙哽住了。
贺语宙炸了,“那是易云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甩那麽久脸子我都没说什麽!我让你陪我看灯,我出车费,老子哪点不对了?”
“你就是混账!”万子星吼道。
贺语宙也被激怒,这话是他听得最熟也听得最受不了的,虽然他做的事确实是一本混账。
“我艹!”
贺语宙正蹬腿踢在万子星肚子上,万子星躲不开,干脆挨了一下抱住那条腿,往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拳。贺语宙反手把他推到路边垃圾桶上,桶里的东西洒落一地。森森鲜果清理出来的果皮大多丢进这个垃圾桶,腐烂的果肉和叶片在冷夜里发酵,混合出霉变的怪味。
挨打时低沉的痛呼和拳头砸进肉的闷响,像冷酷的机械表计算倒计时。两人疼得呲牙咧嘴,还抽着冷气大骂对方。
“你算什麽东西?——连你妈都不要的倒数第一!”
“你还不是倒数第二,有什麽了不起?”
楼上的窗户骤地打开,泄出一湾蛋黄的光,光降到路面上散没了影,但这阵坚硬的动作让楼下两个人一哆嗦,立刻分开,松了手。
“子星,是你吗?你跟谁在一起?”是舅舅常威的声音。
两人都不说话了,连呼吸都控制着放轻,但目光仍似深仇大恨,恨不得烧出对方满身窟窿。
万子星压着嗓子说:“舅,没事。”
贺语宙咬着牙:“你周一等着!”
万子星冷冷削去一个眼神,那颗装进星辰的眼瞳看上去像是碎掉了。万子星从没打过架,田径生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但比起贺语宙这种身强体壮的却不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