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光线
万子星回北体後,有天常青给他连打三个电话,他因为上课没接到,忐忑地回拨,以为家里出了什麽事。
结果常青激动之馀还卖个关子,“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听坏的。”万子星习惯先解决麻烦。
“小三怀孕了。”常青当它是坏消息,但说出来时还是很快乐。
“好消息是小三回来了?谁找到的?”万子星急忙问。
“她自己回来的,也胖些了。”常青暖声道。
小三出去谈恋爱,怀崽了才知道回家养胎──这个逆女!还不知找的哪条街的混小子,生的崽好不好看。但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小三没有抛弃他,也平安无事。
万子星一扫戚然,带着笑容说:“妈,你给我拍几个视频看看,还有她多久生啊?我能不能赶回去。”
常青喜道:“医生说怀孕时间55到72天不等,大多两个月,她才刚一周。要不你五一回来?”
“好。”万子星答应得爽快,“猫粮够吃吗?我再买点寄回去?”
“你买点猫罐头,要孕猫能吃的丶营养足一点的。我现在总给她煮鲫鱼,她吃得也很香。”
万子星放下手机还抑制不住地高兴,宿舍五个人讲起自己和猫的故事,老五还找他预订了一只,打算送给自己刚丧子的姐姐,他姐的好大儿也是只猫,16岁生日那天寿终正寝,他姐从此悲痛欲绝。万子星答应了,把常青发给他的视频转发到宿舍群,小三又征服一屋子人。
万子星还把视频转到贺语宙注销的微信号上,收到连续的叹号也不以为意,告诉他:小三怀孕了,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她现在像小狮子。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我还不会处理猫咪下崽,到时会手忙脚乱吧。
万子星干了一年外联部劳工,苦尽甘来,大二当选副部长。不过副部长的职责多,他和另外一个副部,以及上面的部长经常需要筹措活动。这一年举办了高校联合的辩论赛,学生会各司其职,都有的忙。
北京的一流大学遍地开花,朝阳区丶昌平区都有不少,最多的还要数海淀区,一水的985丶211丶双一流。北体在海淀区的位置其实有点偏,但有一点安慰,沿五点钟方向走三公里,最近的大学是清华。北体里智性恋的和清华里控肌肉的,都可以沿途寻找春天,完成自然界的大和谐。
而本次辩论赛考虑地理位置,联合了相近的清华丶北大丶北语丶北京林业丶中国矿业等多个大学。外联部的工作是赛前拉赞助,赛中负责主持和引导,赛後把兄弟学校送回去。
拉赞助这事,大一的时候万子星就锻炼过几回,从“开不了口”到“让他知道”,再到成功谈下合作,收获颇多。现在升任副部长,得带着大一新生上门推销,把活动能给商家带来的广告效益天花乱坠吹一通,然後要钱。
幸运的是,上门的第一家餐饮商就愿意接橄榄枝,出500元买走广告位。首战告捷,大一学弟学妹紧绷的脸也转而放晴,连续跑了几天,超额150元完成任务。
辩论赛当天,万子星负责做北语的联络人,在指定校门口把北语辩论队接引到赛事会场,他就能坐在观衆席休息到比赛结束。
因为几校同时开赛,各会场统筹乱哄哄的,万子星看了会手机,舞台两侧的桌子上摆好了正反方一辩到四辩的名牌,又过半小时,赛事主持人才上台亮相,观衆席安静下来。
北京语言大学校辩论队要打一场硬仗,他们的对手是清华。
正反方选手依次上台,万子星眼风扫过,蓦地被一个突兀高大的男生撞了下,他右眼的行星沉寂多年突然啓动冲向地球,擦出绚烂残忍的火花。
天真无羁的少年昂着头快步走来,向万子星一招手,就变成面前没什麽笑意的成熟的人。贺语宙看见他也蓦地顿住,瞳孔一缩,消失的少年灵魂重新汇聚在身体里,热情地凝望阔别的爱人。
耳朵“嗡”的一声,是跨越宇宙的星体拥抱以及交融的巨响。
万子星出神地看,那人起身,那人握话筒,那人向台下观衆伸手,也向他伸手。星体的陨灭後是无尽宁静,万子星耳朵里什麽也听不到,心不再跳,时间不再运转。
人生要是只停留在这一刻也是足够的,虽然他泪雨滂沱,跟那些被思念锁喉的孤夜没什麽两样,但他还是可以在此时无憾。青春里最珍奇的宝物,是台上那个人,他尤其擅长以意气风发的姿态,出现在万子星最猝不及防的时刻。
“器识为先,文艺其从。”
“立德立言,无问西东。”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巍巍华夏,水木清华。”
“反方一辩杨宏。”
“反方二辩胡璇。”
“反方三辩宋念。”
“反方四辩贺语宙,携我方三位辩友代表清华大学辩论队问候在场各位。”
贺语宙放下话筒,目光始终锁定观衆席斜对面第一排最不起眼的位置上,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白日的忍耐丶长夜的苦闷,三年後终于得到偿还。
万子星跟他四目相接,两人含着苦涩而笑。
这场辩论赛依照国际华语辩论赛规格,加上评审述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万子星除了贺语宙说话,别人的都没听,他抽空跟另一位副部长交换了任务,一会儿他去送清华大学辩论队。
辩论赛结束,万子星从人群里挤过去,贺语宙也起身向他,但一个人先挡在万子星面前问:“请问卫生间在哪?”
他好像是清华的三辩,万子星迅速看了眼贺语宙的位置,给问话的人指方向,“那边。”
宋念笑了笑,他肤色白,跟万子星差不多,一笑露出两颗对称的虎牙,平添几分慧黠,“你认识贺语宙吗?”
万子星的眼睛从宋念身後移到脸上,“你……”
宋念双眼勾起月牙的弧度,展露出莫名的傲气,“你从比赛时就一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