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多年不见的怨侣夫妻走了很久都没说话,他们自觉向着有光的地方走,万子星在後面插着口袋跟,慢慢腾腾地来到海河边,他多少觉得玷污了他和贺语宙的恋爱圣地。
万子星远远看他们坐在一张长凳上,万嵩还偶尔看着常青笑,常青则木偶人似的,挑起话头的也都是万嵩。
万子星百无聊赖到拨起了手机。贺语宙毕业了,用万子星给他的账号发朋友圈晒证书,万子星给他点了个赞,马上贺语宙的电话就打过来。
“在家呢?”
“在海河。”万子星如实说。
贺语宙一听就自作多情,“想我呢?”
“那倒不是。”万子星说完都能想象对面的表情,“我爸回来了。”
“你爸?”贺语宙许久不听他提忘了这个人还在世,不满地说,“他等你快挣钱了才回来,够聪明的。所以你躲出来不想见他?”
万子星注视那两人的轮廓,“我妈跟他说话,我在旁边守着。”
“得,我明白了。”跟父亲亲缘淡薄长大的人,对此触类旁通。
贺语宙的语调柔下来,“我在这边得再读两年硕士,而且公司起步,接了一单生意,还在争取我爸那边的业务。我一时半会不能回去。”
万子星胸口堵着浓浓的郁闷,想问他不能中途放个假回来吗,话到嘴边又不想让自己跟怨妇一样,装作不在意地说:“好好干,既然身兼重任就别心猿意马,也许是我攒够钱先去看你。”
贺语宙笑道:“好啊,我等你,这边的别墅,大浴池对着落地窗,我第一眼看见就想跟你试试。”
就他这馋嘴没下限的道德水平,万子星怀疑他在外面没有遵守男德,“老外比较开放,你到外面是不是偷吃了?”
贺语宙大笑:“你来检查我啊,男人的嘴可不能信。”
但他的话只会让万子星感到悲哀,他并非不想去,他是去不了。
“这边的人很爱运动,”贺语宙故弄玄虚,听对面没有声音又急忙解释,“网球丶骑行丶冲浪是澳洲的全□□动,我为了跟合作夥伴打通交际圈,上课公务之外的时间都在练这些。”
“那挺好的,比你瘫懒人沙发……”
贺语宙忽而沉声说:“你来这边一定如鱼得水,万子星,你来吧。”
“我努力。”
悦耳的声音穿透电子磁波串成情话,“明年,等我赚了钱,我给你买寒假往返澳洲的机票。你要是舍不得阿姨和舅舅舅妈,就把他们一块接来。”
“好,一言为定。”万子星嗅到夏日晚风中的甜味,“贺叔叔还控制你吗?”
“他早就不行了!”贺语宙朗声笑道,“贺天骄因为之前的篓子差点被遣返,跟别人合资畏首畏尾,还不占主导权。我爸现在寄希望于我给他提供资金和供销链。他想得美,我不是白干的,要拿回我妈那部分!”
“你做事别太冲,人情留一线,日後好相见。”
贺语宙顿了一刹,随後语气扬上去,“行,听媳妇的。”然後贱兮兮地补充,“你都是我的人了,叫我声'老公'呗。”
万子星看见父母起身,也马上站起来,叫了声“大黄”把手机挂了。
远在万里太平洋外的贺语宙看着手机黑屏:“不愿意也不用挂这麽快吧?”
常青迎着儿子往回走,这次万嵩光是站着,没有跟上。清凉的风抚摸过常青的碎花裙裙摆,仿佛她又回到百合般的少女时光,她的表情终于露出点惬意。
常青搀着儿子说:“我说你还认他这个爸爸,让他把奶奶的房子过户到你名下,星星,那你结婚就没问题了!”
原来常青跟万嵩说的是这些。万子星问:“妈,那你呢?”
“我跟他已经不是夫妻了,但是这麽多年的独居,对我而言领不领离婚证也不重要,反正我不会跟他住一起。”常青神采奕奕,又改了口,“等他过户再说吧,还是离婚好,彻底没瓜葛了。”
他们都没有提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也不问对方生活,常青只为儿子求保障,而万嵩想为自己求保障。他想回归家庭,重新做丈夫和父亲,但谁还需要?现在拿这两个身份谈判,不过是索取福利。
“下次他来,你喊他一声'爸爸'。”常青眸子里的光冷得动人。
万子星往回看了眼,那个身影还可怜地留在原地,万子星也心疼了片刻,但他不会忘记常青怎麽把自己带过来,以及自己怎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