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妈妈的治疗过程很顺利,两周後果然可以出院。继父带着妹妹一起来接妈妈出院,病房里热热闹闹的样子,竟然有了点景悠多年未感受过的温馨。
这两周,景悠和妈妈待在一起时间比过去三年的时间都多。他给她倒水,擦拭身体,扶着她去洗手间,帮她取药,每件事都做得认认真真,没有一丝不耐烦和抱怨。隔壁床的叔叔阿姨们一直夸奖景悠,羡慕他妈妈有个这麽好的儿子。
但景悠不这麽想。
看着妈妈痛到默默流泪,或者蜷缩着身子发不出声音,而自己什麽都做不了的时候,他甚至生出为妈妈不值的情绪。生儿育女,花了半生心血养大自己後,却被冷落丶忘记,只有生病受伤才能收到一点回馈,却也只有一点。
他小心地接收妈妈的依赖和亲昵,温和地应答。也许以後还是会争吵,但他不愿意让生病的妈妈难受,也珍惜这不多的温存。
在外面吃饭不方便,白天又忙得没有时间,继父在附近的餐厅订了送餐上门,一起在家里吃了顿和睦的晚饭。
高三的妹妹吃过饭就回房间做作业,他帮忙收拾外卖餐盒後,不久也离开。走的时候答应妈妈,常去吃饭,如果可以,也给妹妹补课,传授高考经验。
这几日,他慢慢理解为什麽人越长大越容易和过去和解,因为经历过更多的生活,看过更多的角度,会越发觉得“可以算了”或者“各有苦衷”。
工作上,组长体恤他过去两周要照顾病人,很多应急的工作没有安排他做,现在恢复正常,便开始赶组里的进度。另一边,圣诞临近,小苏那边也开啓新项目,拉他一起。工作量陡然增长到吓人,导致景悠必须天天加班才堪堪把任务做完。
无法每天去看小金毛,秦子衿就给他发小金毛的视频,让小金毛对着镜头汪汪叫,说是在喊爸爸。有时候景悠感觉压力太大或者太累,就给秦子衿打视频,或者诉苦,或者什麽也不说,手机的那头,对方有时在书房里办公,有时在厨房里煮面,有时在地毯上逗咬拖鞋的狗。
很想很想他。
每当景悠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秦子衿总能以不同的方式出现。有时是一份蛋糕外卖,有时是一杯奶茶外卖,最惊喜的是有一次,他牵着小金毛来接他下班。景悠看到兴奋坏了,冲过去又抱狗又扑人的,上窜下跳,一时不知道谁才是快乐小狗。
就这样度过了充实且辛苦的时光,各个项目收尾,景悠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人的能力真的会在持续的重压下暴涨,经过这一轮“死亡”交付,他忽然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台阶。不论是应对工作的手段方式,还是面临困难的心态。
成长果然不是一个瞬间,而是时时刻刻,可以直到老。
这时,要忙着搞节日营销的李沐,又想到了景悠这个活招牌,大力邀请他去参加酒吧的跨年夜。
“跨年夜又要做什麽主题呀?”景悠问。
“蒙面怎麽样?虽然乍一听有点老土,但我跟你说其实很多人压根就没玩过。你想想,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麽样,就只能从对方的身材判断了。那大长腿,大胸肌啥的,能不吸引人吗?”李沐洋得意且滔滔不绝。
景悠锐评:“你这说得太午夜场了。”
李沐:“就是午夜场啊!我又不是白天开,可不就是22点到早上6点吗?让大家在深夜释放自己,感受身体的选择,听从原始的欲望,多棒。我跟你说你别害羞,你来的话我给你免单。”
景悠忽然想到一个主意:“那带个人的话,也免单吗?”
李沐:“谁啊?你带人?你带的那人得加钱!什麽情况啊,这几个月没联系,都要往我这代人了!”
听到对方越发激动,景悠赶紧打住:“给我留邀请函,我去。到时候你自己找他要钱。”
这可能是这几年最令人期待的跨年夜。
景悠回想过去的一年,尝试了新的工作,跟妈妈缓和了关系,领养了小金毛,很多想不开的事情可以视若鸿毛,很多不愿想的事可以举重若轻,当然,还有重逢秦子衿。
他仿佛是一把打开命运之门的钥匙,和所有的改变先後出现,在时间的契机中担当守护者与骑士。他理智的陪伴,只在需要时冲上去遮挡风雨,其馀时候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景悠成熟稳重,也看着景悠幼稚可爱。
在秦子衿心里,景悠可以和景悠值得。
想到和对方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嘴角上扬的景悠发出了邀请的信息,但很快收到的是遗憾的内容。秦子衿有一个重要的海外合作方约他在上海见,不确定什麽时候会结束。
期待值拉得太高的结果是,他闷闷不乐好几天。而这几天,恰好秦子衿在准备面见海外合作方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景悠不舍得打扰。
就这样到了跨年夜,景悠一个人到李沐的酒吧,迎来对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他有些气闷,在好友揶揄的眼神下有一点点恼羞成怒,怒了一怒。
活动开始後,戴上面具的景悠虽然难掩帅哥气质,但是细胳膊细腰细腿,侧面看薄薄一片,实在让人怜惜大于钦慕,以至于来了好几个大姐姐要请他喝酒,更让李沐憋笑不住。
景悠像赌气一样,来者不拒,喝完你的喝她的,但理智尚存的是,死都不肯离开座位“去姐姐那看看”。李沐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还行,就继续招呼其他人去了。
当景悠喝到第八还是第九杯的时候,有一位男生的手出现,挡住了又推过来的杯子。
是秦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