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部分说笑的客人期待地注视着小寿星,似乎在猜测他是会写下“我将要成为钢琴家”,还是写下“我将要成为大商人”。
第六张照片,拍照人的手很抖,或许想要关掉相机,但没来得及。画面中出现第四个字——“死”。带小朋友来的家长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可那明晃晃的四个字并没有因此消失。
我丶将丶要丶死。
他们的小寿星刘言,不想像母亲一样成为钢琴家,也不想像父亲一样成为大商人,在这个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宴会上,他说,他即将死去。
不是想要,也不是快要,而是将要。
一种时间上延续感。
岳山原立刻想到那些关于刘兰里的传闻——由于他的长期忽视和动辄打骂,唯一的儿子刘言不仅有自闭症还有自毁倾向,但这些传闻从未被证实过,刘兰里的妻子也早已因为难産而去世,即便是真的,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去报警。更何况,当时枫糖镇已经出现了不少污染物,虽然还没有完全沦陷,但大部分警力都被抽调去支援刚刚成立的档案馆了,其他一切事情,只要不是人命关天,都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排到警员处理。
岳山原把这些信息讲给兴瞳听。
听完,兴瞳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似乎还处在思考的阶段。
于是他们继续向後看。
第七张照片离得很远,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中年人把男孩抱走了,那人西装剪裁合身,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茍,很大可能是刘兰里。
但,岳山原想,这张照片存在的本身就有些奇怪。
如果是他,在小朋友写出一个“死”字之後,不管发生什麽都不会再继续拍摄。毕竟这并不属于值得记录的“美好”瞬间。
兴瞳一直在看照片的边角,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画面右侧露出的半块墙壁:“长官,还有其他字。”
角度问题,墙壁上的字变形严重,不太好辨认。
但盯着看久了,那字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显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面中跳出来,直接印上观察者的视网膜。
白墙,红字,稚嫩的幼童笔迹。
岳山原无端生出一种荒谬感——一个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孩子,难道就已经开始思考“生”与“死”了吗?
他轻轻抚上胶卷,兴瞳也恰好伸出手。
两个人的声音在这片无限大的空间里显得虚无而缥缈:
“……我将要死去。”
“世界,再见。”
为什麽?为什麽刘言要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写下这句话?刘兰里为儿子高价聘请了一位心理医生,难道这位医生甚至没有教会刘言什麽是死亡吗?
他们紧接着把目光移向第九张照片。
时间来到第二天,出人意料又合乎常理——男孩并没有“死”。
由于日光过敏,卧室的窗帘闭合得很严实,可墙上的挂钟昭示着现在是中午十二点——生日宴会的时间是昨天晚上,甚至有一些气球和装饰海报还没有被完全撕毁。
照片中,男孩身着睡衣坐在书桌前,他很开心,靠着身後堆积成山的生日礼物盒,朝镜头露出了一个与昨晚截然不同的灿烂微笑。
他手举一张彩纸,纸上写着两行字。
字迹与昨晚的两句相仿,笔画的末尾却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朝气蓬勃的童真气。
那两行字这样写道:
——纪念第一天。
——你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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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事只写了这麽多,明天见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