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原审视他片刻,然後道:“外面出事了。”
普利安擡起眼。
两秒钟後,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特派调查员的办公室位于整片区域的最中央,四条走廊交汇的位置。向前是污染区,向後可以避开污染区绕到一般实验体存放地及解剖台,向左通往食堂,向右是高级职员办公室。
这里本该每天人来人往,无数声音交杂,可现在却寂静无声,连衣角滑过空气的动静都没有。
普利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透过狭窄的猫眼往外看:“休息时间,贵所的员工都在房间里努力工作?劳驾——什麽时候开始没有声音的?”
“你第二次抱住脑袋并说‘左舵攻击暂停’的时候,”岳山原挑起一根百叶窗的叶片,厚重的防护服限制了他的行动。于是,在普利安欲言又止的眼神中他脱掉了这身沉重的衣服,从腰後抽出两把枪,其中一把抛给普利安。
普利安没想到一个实验员会随身携带武器:“无意冒犯,但你身上的东西应该不是什麽超级污染源吧?”
岳山原淡淡瞥了他一眼:“只是史莱姆。”
普利安:“……”
岳山原拉开门,普利安率先闪身出去。
外面安静的有些不真实,只剩下电灯和空调的嗡嗡声。他们一前一後,转过第一个拐角,靠墙两个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昏迷不醒。
岳山原探了探他们的脉搏。
还活着。
继续往前走,更多人晕倒在办公室丶实验台和几乎每一条走廊。最糟糕的是污染区,那里的所有房间全部被暴力破坏,废弃实验体的断肢和血肉铺满整个地面。
普利安皱眉,岳山原冷静地在一地狼藉中穿梭,五分钟後他擡起头,脸色不大好看。
——5号和6号实验体不见了。
这有点麻烦,因为这两只家夥携带的是高危污染物,一只变异红斑菌,一只畸骨兽,极端暴躁且不稳定,其他实验体被废弃是因为不再有实验价值,它们被废弃是因为最强力的束缚带也没办法将它们困在实验台上。
岳山原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未消散的致幻剂香味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从一名管理员身上摸走钥匙,在最近的仓库里翻出两个防毒面罩。
普利安:“某种轻度致幻品,加大剂量可以导致昏迷但不会造成附加伤害,唔,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走了两只脾气不太好的……等等,我们要去哪?”
岳山原又多拿了两个面罩,说:“回观察室。”
普利安没理解:“那里有……?”
岳山原:“我的实验体。”
……
兴瞳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他的皮肤又开始泛绿,难以忍受的痛痒逐渐蔓延到身体各处。不过幸好他此刻没有精力关注这些,因为姜相臣已经打开了观察室的门锁,拎着一把枪缓缓向他们靠近。
兴瞳不确定自己应该怎麽做。
他问姜东:“您想逃跑吗。”
姜东摇摇头。
即便与姜相臣面对面,他支离破碎的大脑仍然无法拼凑出曾经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姜相臣是他弟弟,他知道他们曾经相依为命,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会有一种难以自控的心疼和战栗。
但也仅此而已。
似乎当他成为实验体躺在手术台上的一刻,过去的记忆就被尘封起来。他似乎早知道自己的大脑会开始变得混乱,他不想让鲜血和惨叫和有关姜相臣的记忆穿插在一起,所以干脆选择回避。
姜相臣用枪抵住姜东的额头。
他有太多话想说。
这麽多年过去,他对姜东的思念似乎已经全部变成了悔恨。
一开始他只是不想姜东再受实验的折磨,後来这种想法不足以支撑他走下去,漫长的等待中他虚构了一个假想敌,憎恨充满胸膛,他看着姜东,看着那些伤疤丶扭曲的肢体和破碎的面容,心疼的话语出口就变成讥讽:
“好久不见……哥哥。”
姜东沉默着。
姜相臣耸了耸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玩笑:“说真的,如果你喜欢这样,何必来这种地方,我下手很轻,切割完也不会把你随便扔在某个房间,完事了还能给你做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