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原递给他一瓶治疗舱配好的药剂,用来驱逐史莱姆,兴瞳一边往身上擦,一边继续听男人讲话——岳山原认为至少他们两个不是情景的源头,否则刚刚那场幻觉就不可能发生。
“当时我和普利安在办公室,”岳山原也往身上洒了点药剂,他语速很慢,边说边回忆巡逻组讲的判断方法,“本来一切正常,有一瞬间所有声音和人都消失了。”
他认为情景从那时开始。
兴瞳无法反驳岳山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分析的没有错,一切不符合常理的异状都发生在那之後。
可是兴瞳有个更恐怖的猜想——或许,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情景,实验室丶研究员丶实验体……他们的身份和思维也都虚假。
或许他接近了某个真相,或许他不再受“控制”,所以他们被扔进了情景里,“那个声音”妄图用从前的回忆永远困住他。
会是这样吗?兴瞳盯着岳山原的腕骨,那种浓烈的丶渴望划开什麽东西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吞咽了一下,随着岳山原的动作站起身。
男人把药剂递给姜东,收拾出几个背包。
姜东问他:“现在怎麽办?”
原本的计划是离开实验室,但岳山原已经不再确定这是否能够实现,他对姜东说:“这间杂物室编号Xt-310,属于内区,这里距离出口至少还有3公里以上,途中会经过两道隔离门,钥匙不在我手上。”
姜东:“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一定出的去?”
岳山原摇摇头。如果这真是一场情景,那麽即便他们能把实验室炸穿,也总会有新的意外降临。
普利安若有所思地看向岳山原:“……也没别的办法。”
十分钟後,他们走出杂物室。
走廊上明晃晃的灯光和几个小时前一模一样,前後左右空无一人,换气系统的嗡嗡声像虫群在扇动翅膀。
岳山原打了头阵,兴瞳跟在他身後,走出一段距离,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什麽也没有。
可他发觉後背渗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
他转过脸,跟随其他人继续向前走……脚下的瓷砖扭曲成奇怪的线条,耳边,那种诡异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了,逐渐变成铺天盖地的嗡鸣。
……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另一端。
一群红皮软骨的人形怪物包围住一个近两米高的正方体实验箱。
蜘蛛坐在实验箱的一角,透过透明的箱体,盯着一只几乎被挤爆的黄色眼球。他说:“这些东西到底是什麽?情景意识的衍生物?”
蒋婆婆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摇了摇头:“这场情景是被'它'强行催化的,否则情景的主人——那个姓姜的年轻人——以他的意志力,至少还足够再坚持十年。”
她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
蜘蛛又说:“史莱姆代表'沉溺'和'幻觉',它想要我们沉溺在这场情景里,为什麽?”
毕竟,“它”大可以直接抹杀我们。
蒋婆婆“哼”了一声:“我们?我们算得了什麽,如果不是有他,我们早就'不存在'了。”
轰然一声巨响,几只怪物被压成肉泥,爆裂的皮肉和软骨拍在蜘蛛眼前。
他打了个寒颤,说:“兴瞳……如果他是特殊的,我们或许应该想办法提醒他,让这场情景早点结束。”
蒋婆婆却说:“不。”
她曾经觉得兴瞳和自己一样,因为受到信仰的庇护所以没有迷失。
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冥冥有什麽东西在告诉她——兴瞳,兴瞳和控制小镇的意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他连一场情景都挣脱不了,那麽也无法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等待我们的将会是死亡。”说话的时候,蒋婆婆没有去看蜘蛛。
很久之前她就有了一个计划,但计划不能仅仅依靠两个人来进行。
漫长的等待几乎让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运营地下集市,观察每一个来往交易的人,大多数访客是为了寻求刺激,那只是根植在血液中的本能,并不能代表什麽。
後来她终于发现了兴瞳,这是最後的机会。如果失败,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只不过所有人都会在粒子炮撞击星球的时刻化为宇宙中的一粒飞灰——那样,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蜘蛛陷入沉默。
血红的怪物潮源源不断地涌向实验箱,或许用不了多久箱体就会破裂。他明白蒋婆婆已经下定决心,他们不会帮助兴瞳,也不会想办法自救,兴瞳必须依靠自己走出去。
可是兴瞳究竟是什麽呢?
蜘蛛一动不动地盯着箱外,目光穿透铺天盖地的血潮,停留在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