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连夜逃出宫了。
于是赐婚的事也不了了之。
身为皇族,要在这偌大天下寻一个人,其实也并非什麽难事。
沈卿尧寻到了。他逼问“我与兄长差在哪里?”只要你能说,我就能改。
“他是天子,你不是。”
如此伤人的话,沈卿尧听不出来是不是她真心,糟糕的念头却在他心里自己生根发芽了,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天子,你要辅佐我。”沈卿尧先斩後奏,掐着魏择生九族的脖子强迫他的认可,再联合他反手囚禁了沈卿岚。
大监不敢反抗这个七岁时就会面无表情折磨死一只兔子的人。
“阿婉,我如今是天子了。”
阿婉看着他直发抖,一边骂他疯子,一边哭着自刎了。
沈卿尧讨厌做皇帝,可他此前已经把与他兄长有深交的人全部杀了。毒杀丶剿灭,同样的面不改色──至于这些人怎麽找到的,便全归功于大监了。
他们都没办法回头了。
“陛下!老臣罪该万死!老臣当年就是诛九族也不该背叛陛下啊……”
“怪只怪你没有对阿尧尽心尽力,其他的,便不要再提了。”
沈卿尧冷笑几声:“你这宽宏大量又是装给谁看?铁了心要把我身边的人全都抢走才算是吗。”
“阿尧,你知道的,我一向如此。”
沈卿尧一怔,不爽地“切”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这不是假话,从小到大,自娘胎里起,他的哥哥就是如此,与他万般不同。
“阿尧,你掌权的这些年犯了太多错误,你可知罪?”
“知罪。”沈卿尧早知暴露的那日便是自己的死期,无所谓道,“赐毒酒还是斩首示衆?赶紧处死我,来生我才不把阿婉带回宫里。”
沈卿岚微微叹气,道:“人死便魂飞魄散,哪来的来生?再说,一心寻死,对在世的人也太不公平。”
他站起身,对他的皇弟下了最终判决:“纵你罪不可赦,按律当斩,但母後早逝,父皇忙于政务,说到底也是我做兄长的疏于管教。”
沈卿尧插了句嘴:“关你屁事。”
“从今天起,你便跟着镇北将军一同前往边疆,任他差遣。如有违抗,军法处置。”他在沈卿尧骂骂咧咧“流放还不如让我去死”的抗议声中慢慢走下来,神色突然柔和道,“出去看看这山河吧,皇宫不适合你。元宵佳节,你向我炫耀的妻子会在宫中等你回来。”
骂声停止了。
“陛下,阿芜可否,陪夫君一起流放?”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卿尧第一次听见“夫君”这个词,也是他第一次记住“阿芜”的名字。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温婉貌美的妻子,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她,只是端详她本身,不掺其他任何。
奇怪,看走眼了麽。努力地想回忆起记忆中那人的模样,却早已变得模糊。
到最後也只浮现出唐芜的样子。
她就是她,跟谁都不像。
“夫君待我好,这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不管是把我当作其他人也好,或者只是新鲜感也好,却从没有怠慢过我。”当着这麽多人的面表明心意,唐芜有些腼腆,最後一句却坚定无比,“阿芜都愿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暴君泪如雨下。
送走这对天不时地不利的良缘,魏择生凑近沈卿岚的耳旁低声道:“陛下,这位,就是当年……”
“是你啊。”沈卿岚眸色微动,正要说什麽。
裴几突然开口:“陛下,先谈正事吧,我们的事,能不能晚点再说?”
沈卿岚微怔,看了眼心事重重的白豫,又看了看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李思年和目光炯炯的镇北将军,点点头:“好,明日再谈。”
然後目送裴几拉着白豫匆匆离开。
“陛下,我……”李思年没与沈卿岚打过照面,不知道该先明志还是先认错。
“我知道你。”沈卿岚欣赏地笑了笑,“阿尧都跟我说了,那一年的榜眼可要比状元有灵气得多。聪明过人,言辞犀利,正气凛然,胸怀大志,实乃旷世之才。”
李思年愣住了。他一没想到沈卿尧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二又愧于任何一位君主,心上总不是滋味。
“我需要你。我保证会让你的一身才能有用武之地的。”
李思年很感动:“臣,定当尽心竭力。”
这头裴几刚把人拉出乾坤宫,就急切地问道:“怎麽了?”
白豫没说话。
“那我猜了,猜对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