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汪无限转过头看他,"你现在经历的,不算什麽。"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记重锤。是啊,和汪无限的经历相比,他的困境确实不算什麽。至少他还有学可上,还有家可回。
"有时候,"他轻声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为什麽?"
"什麽都做不好。学习,工作,甚至。。。。。。"他顿了顿,"连做个好儿子都做不到。"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响。
"你知道海蛎吗?"汪无限突然问。
他摇头。
"就长在这种礁石上。"汪无限指着礁石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附着物,"潮水来了淹死它们,退潮了晒死它们。但它们就是死死扒着石头,扒得那麽紧,要用凿子才能撬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那些不起眼的贝壳。
"你就得像它们一样,"汪无限说,"死死扒着。潮来了就闭紧壳,潮退了就喘口气。但无论如何,不能松手。"
这话太形象,形象得让他想哭。这些日子,他确实像一只海蛎,在生活的潮汐中苦苦挣扎。
"汪无限,"他问,"你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
男人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良久才说:
"因为我曾经也希望有人跟我说这些。"
午餐是在海滩上解决的。王姐带来了自家做的便当,工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简单的饭菜,却吃得格外香甜。
下午,他们去了附近的渔村。破旧的渔船搁浅在沙滩上,渔网晾晒在竹竿上,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和海水混合的味道。
在一个小杂货店门口,汪无限停下脚步。店里在放一首老歌,旋律很熟悉。
"会跳舞吗?"汪无限突然问。
他愣住:"什麽?"
汪无限没再问,而是轻轻拉住他的手,在店门口的空地上转了个圈。动作很笨拙,完全谈不上舞步,却让姜小早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
"我表弟以前最喜欢这首歌。"汪无限松开手,"他说等病好了,要带女朋友去跳舞。"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姜小早心里激起圈圈涟漪。他看着汪无限,突然很想抱抱这个看似坚硬的男人。
回程的巴士上,大家都累了。姜小早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汪无限肩上。
他慌忙坐直:"对不起。。。。。。"
"没事。"汪无限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你睡得像头猪。"
这话很不中听,但他却听出了一丝宠溺。天色渐暗,巴士在暮色中行驶,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谢谢你。"他轻声说。
汪无限"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姜小早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部分正在软化。像礁石被海水经年累月地冲刷,虽然表面依然粗糙,内里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海的一天很短,短得像一个梦。但梦醒後,那份潮汐的力量却留在了心里。他知道,回去後依然要面对沉重的现实,但至少,他学会了像海蛎一样死死扒住礁石的方法。
巴士驶进市区,霓虹灯的光芒重新笼罩了他们。汪无限睁开眼,看了看窗外。
"到了。"
两个字,宣告了梦的结束。但姜小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