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不服输似的梗着脖子瞅了一眼那少年。
柳清卿讶异挑眉:“这不是你的生辰礼?”
说是生辰礼,倒是巧了,那日恰逢柳清滢十四岁生辰,收礼收的手软。
柳元洲难得长了良心见胞妹头上光秃秃的也没个首饰便出门给柳清卿买了一只桃花簪,巧的是柳元洲要给柳清卿时居然让柳清滢给撞上了。
她瞅瞅嫡兄,又瞅瞅嫡姐,毫不客气就将嫡兄持在手中的桃花簪夺了过来,也不管自己早就收了一遭,撒娇说谢谢嫡兄的生辰礼。
柳清卿一提,柳清滢也想起旧事,小脸猛地涨红,嘴上却硬,“不管怎的,没瞧见便算了,瞧见了总要施以援手,我又不是那狡诈狠毒的恶人。”
那稚童,明明不过三四岁,眼神愣愣,怎看人的目光跟老人似的不知躲不知避,傻呆呆的。衣衫褴褛根本遮不住身上,干瘪的肚皮还露在外头,她以为是个小子,可下人说那是个小丫头,她看着心里头不舒坦。
柳清滢自幼只知顺着自己心意,成全自己所知所想。
她如今只想,不想再看见那般景象。
嫌弃是真,不忍也是真。
见他俩都看自己不说话,柳清滢也恼了,直接将桃花簪往少年手里一塞,“反正算我一份!”
说罢生怕他们不要,扭头就往马车那头跑。
等柳清滢钻上马车,柳清卿才收回目光,见少年还摊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朝他颔首,“收着吧,这马上便要收租,正好顶下年租子。”
少年得令,扭头急着去寻医者,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转身,朝着柳清卿重重行上一礼,才又转身跑了。
身形矫健像匹灵巧的马驹,转瞬便消失于树丛之中。
柳清卿使赵盼生过去看看柳清滢,自己却站那未动。
片刻后忽然出声,“嬷嬷,你觉得他的处事谈吐像孤儿流民吗?”
李嬷嬷略一思索,总算知晓那诡异不合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就是呢!
哪有这般思路明晰的流民!
而且他见着这么多钱财并未眼馋失措,反倒稳稳当当地拿着,走时随意往怀中一塞,好似将钱财不当回事似的。
那可能顶几两银子,能顶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要真是死里逃生的流民,哪怕见着一个银子,不得跟狼见了肉似的红了眼。
这少年半点没有畏缩之气,周身气脉充足,便是那锐利的目光与身姿,别说是流民,连普通人家都养不出这种孩子。
还有那如出一辙的玉佩。
若不是过于凑巧从母族那边失忆的孩子,那就是他蓄意接近自己。
近来她像被天神擦了眼,过去许多蒙上迷雾的事情逐渐明晰。
之前看不清的事,现在倒能渐渐看明白。
就像她原本不懂小应氏为何对她的厌恶那样深?不像是血脉相连的姨母上位后的排斥,反倒像是,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好生奇怪。
现在却不在这点上纠结,管她是爱是恨,通通将占了她的全还给她!
她如今要学要做的事太多了。
许多事只能缓着来。
另一头那少年正是李郢,他跑过山头还回头瞧了瞧,看姐姐有没有派人跟着。
身后山风吹低野草,没有脑瓜尖。
明里是没有,至于暗处有没有谢琅的人跟着,就不是他操心的喽。
深山里停着一架不打眼的马车,他撩开帘子动作轻快一跃便钻了进去。
这马车在外头瞧着颇为老旧,内里别有洞天,四周全用素锦包裹,连那置于一侧的矮几都是顶好的金丝楠木。
他侧躺着,手肘支着,手掌懒洋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将钱袋抖落开,掉了一地的银子。
李郢啧了一声,“我姐姐这实心眼,遇上谢琅那老狐狸,可别被吃干抹净了。”
他得暗地里再给姐姐攒些钱财。
手中的金银容易被骗走,这良田又不长腿,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思及此,李郢腾地翻身撩开帘子唤人过来,“你去问问,这附近可有哪家要出售良田田庄?我听闻后头还有温泉,若有只要卖的,全买进来。”
又吩咐,“上回来的大夫怎么说,这户人家的药继续吃着,但先别给看好了,留个尾巴。面上还得看着虚弱,内里给好好补补。”
他可不如姐姐那般心慈手软,李郢隐约察觉姐姐的目的,许是要借佃户的手将小应氏除了,那他便当这坏人。
人是要救,但彻底救活了,倒是还演什么戏?
要是他说,弄死个小应氏还不易如反掌?
可父王和母妃都不让。
不让便不让吧。
那他帮着姐姐,他们就不能说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