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了江逾顷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头发沉——有愧疚,有无奈,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悲哀。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接起了电话。
“喂,李总……是,是我……您说……”周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逾顷屏住呼吸,录音棚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紧紧盯着周姐的脸,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看着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绷紧到泛出青色。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很久,周姐只是听着,偶尔发出一两个单音节的回应,像被抽走了灵魂。
终于,电话挂断了。
听筒从周姐手中滑落,掉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她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那里,几秒钟後,才极其缓慢地丶一点点地转过头,看向江逾顷。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眶瞬间红了。
“逾顷……”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哭腔,“演唱会……没了。”
江逾顷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麽……叫没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飘忽得不像他自己的。
“代承霁……星耀资本……强行空降……”周姐语无伦次,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声顷限界’……被取消了……场馆丶时间丶所有的宣传资源……全部……全部让给代承霁的‘破晓·新生’……”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江逾顷的耳膜上,砸在他的心脏上。
取消。让给。代承霁。
冰冷的现实,裹挟着巨大的荒谬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十年坚持,十年挣扎,好不容易触手可及的梦想,就在这通几分钟的电话里,轻飘飘地,被一句话,彻底碾碎了。
被那个……他曾以为永远留在旧时光里的人,亲手碾碎。
周姐还在说着什麽,道歉,解释,痛骂资本的无情……但江逾顷已经听不清了。
他猛地站起身,眼前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冰冷的控制台,才勉强稳住身形,然後,身体先于崩溃的意识,冲出了这个刚刚还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录音棚。
他沿着空旷的走廊狂奔,肺叶火烧火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他必须亲眼去看。
他不信。
他不信!
冲到公司一楼大堂,眼前的一幕,像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将他那张精心设计的“声顷限界”海报,从巨大的展示墙上小心翼翼地撕下。海报的一角耷拉下来,露出後面空白的墙壁,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而旁边,另一张崭新丶华丽丶透着资本雄厚底气的巨幅海报,正被缓缓展开,悬挂上去。
代承霁「破晓·新生」
同样的场馆,同样的时间。
海报上的代承霁,穿着高级定制的演出服,妆容精致,眼神淡漠地看向前方,带着一种天生的丶被资源堆砌出来的优越感和疏离感。
与他记忆中那个会怕黑丶会牵着他衣角丶会软软喊他“逾顷哥哥”的男孩,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合。
江逾顷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周围的一切声音丶光线丶人影都模糊褪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刺眼的海报,和胸口那片被彻底掏空後,呼啸着灌满绝望与冰凉的巨大空洞。
他的“声顷限界”,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一声呐喊,就已悄然落幕。
取而代之的,是别人的“破晓·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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