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上的无关人等大气不敢出,死死低着头唯恐触及禁忌,只盼着能快些离开这龙潭虎xue。
寒光一闪,柱子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正对上一双寒潭黑眸,吓得险些拔腿就跑。
沈长风拎着他的後领将人按在原地,拿着匕首对着右手二指比划了一个位置,问:“这里够了没?”
柱子吓得脸都白了,见林媚珠依旧俯身整理地上药箱没有搭理的意思,沈长风又双眼如炬似要将他望穿个洞来,只好硬着头皮将那伤口细细查看一番,这一看抖得更厉害了,说:“只只怕,这个还得再往下些,这个也是……”
沈长风看着那人点的位置,缄默许久未动。
林媚珠侧着身,忽听到轻轻嗤咔一声,握着药瓶的指尖跟着抽搐一下。她听到他平静如水的声音:“拿药来。”
“药在这!”
青松很快应了声,急急上前帮着包扎。接着她听到了身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身侧越来越多的人低声说:“谢天谢地,他走了!”
可衆人依旧噤若寒蝉,皆因四周那些蒙着脸的男人仍旧立在原地,投向平地中央的眼神依旧蕴含着满满不善。
一声急哨响起,丛林中窜起数道黑影往外追去,哨声二响,伏波寨人马闻风而动,不出两瞬,已像潮水般急速退去,只剩树影还在剧烈晃动,随之溅落的雨水狂乱拍在林媚珠的脸上,她猛地闭了闭眼。水珠慢慢滚过她的颈,黏腻潮湿。披风已经湿透了,了无生气地缠缚在她身上,她忽然就觉得再也受不了这闷热,急急解开系带将披风解开甩出,扶着车辕重重喘了口气。
劫後馀生的药商等人直到回到县中方知,伏波寨昨夜突袭金虎寨,不损一兵一卒杀了对方五六百人,将寨主张大山两位亲弟弟斩首示衆,将寨中粮草并货物烧了精光。下山和弟媳幽会的张大山侥幸躲过一劫,闻讯後大怒,连夜广发告帖号令大小山头一同绞杀沈伏波为弟报仇,立下血誓与伏波寨不死不休。
惠生堂等人惊魂未定,林媚珠亦是心神不宁,回到闾里时发现街坊邻里频频侧目,起初还以为是出于同情或好奇,但後来察觉出不对劲来,走到药堂门口,看到里头一片狼藉,药柜倒塌桌椅歪斜,药草也落了一地。
林媚珠瞥到墙根下那两匹马後臀上的火印,生生顿住急上前的脚步,朝外望了两眼,果然看到一个双螺髻少女,连忙朝她招了招手。
“听清我说的话了吗?”
小满重重点头,按照林媚珠教她的那样复述,回道:“叫娘和阿公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把阿公房里的紫匣子交给虎子哥。”
林媚珠低声催促道:“快去!”
话音未落,药堂里走出几个按刀衙役,不分由说地给林媚珠套上镣铐:“有人举发你串通山匪勾草菅人命,有什麽话留到公堂讲吧!”
县衙之上,县令拈着张薄薄讼纸後仰着脖子快速略了几眼,拍着惊堂木道:“林媚珠,原告张伯盛之妻康氏状告你串通金虎寨,故意在驿舍内逗留,使惠生堂车队殿後,而後与贼人通风报信,得知金虎寨人马尚未埋伏到位,又在路上与回春堂掌柜张伯盛等人起争执拖延时间,致使回春堂货物被尽数劫掠丶死者十五人丶伤者三十人,损失惨重。”
堂下惠生堂夥计个个义愤填膺,这是生生将白的说成黑的啊!
县令将那状纸放下,觑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子竟如此狠毒?
县令转向两位药商,问道:“讼纸所诉是否属实?”
那两名药商答曰:“惠生堂的人确实殿後,途中林大夫也和张老爷吵了一架,至于旁的,小人……”
县令颔首打断:“那便是了。林媚珠,几支商队中惠生堂损失最少,你还有何申辩?”
林媚珠道:“回大人话,惠生堂损失最少是因为撤离及时,又恰巧遇上伏波寨与金虎寨争夺地盘,方才躲过一劫,其馀人等也可作证。”
县令捋着须,“如此?伏波寨……你遇上了伏波寨的人?”
林媚珠回道:“正是。妾与几位掌柜商议,付以伏波寨双倍护镖钱,那些人就……”
那县令又打断她的话,问:“画契何在?”
林媚珠被一噎,回道:“事发突然,某等只写下欠条,约定回县後派人将欠款付清……”
县令长眸眯了眯,大声喝道:“本官问你画契何在!”
林媚珠恨这昏官放着漫山遍野的山贼不管,偏偏听信几句歪曲真相的证词来咬着她不放,深深吸了口气,将积攒的怒气咽下,道:“尚无画契!”
县令冷笑几声,道:“你是说,你先遇上了金虎寨的贼人,後遇上伏波寨的贼人,但两次都化险为夷?天底下竟还有先做事後付钱的便宜买卖,更何况这还是提着脑袋卖命的活儿!你这妖妇满嘴胡言,你怎麽不说自己是压寨夫人呢?!”
林媚珠拳头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