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个正拄着粗糙木棍丶探头探脑往云雾缭绕的崖下张望丶嘴里不住嘀咕“无量天尊…这麽高…老命休矣”的玄尘子。
“走了。”两字吐出。
玄尘子一哆嗦,苦脸如瓜:“女…女侠,真…真要从这儿下?贫…贫道这腿…这老胳膊老腿…”
凌战未容他啰嗦。
将结实棕绳一端牢牢系于平台虬劲树根,另一端抛下深渊。
单手拎起玄尘子那点分量,如提包袱,将绳头塞进他紧攥的手心,声音不容置疑:“抓紧。闭眼。”
“哎哎哎!抓…抓!”
玄尘子魂飞魄散,双手死死箍住绳索,眼闭得死紧,口中各路神佛名号如爆豆般倾泻。
凌战一手控绳,一手稳着玄尘子,纵身跃下!
风声尖啸,云雾瞬间吞没二人。
玄尘子杀猪般的惨叫在峭壁间撕扯回荡。
依靠零烙印的地形信息与自身强悍的力量控制,凌战如灵猿般在陡峭岩壁间快速下降,精准借力凸岩与古藤。玄尘子全程如受惊鹌鹑,死闭双眼,尖叫念佛。
双脚终踏谷底河滩碎石,玄尘子腿一软,瘫软如泥,大口喘粗气,面白如纸,道袍後背冷汗浸透一大片。
“起。”
凌战声无波澜,将他拽起。
顺湍急却平缓的溪流下行,速度大增。
两岸春意正浓,新绿柳枝拂水,野花星点河岸。
玄尘子缓过劲,话痨本性复苏,拄棍深一脚浅一脚跟随,沿途指指点点:
“哎呦!女侠快看!那丛紫花!紫云英!牲口吃了长膘的宝贝!”
“水边石缝…墨旱莲!清热凉血止血的!”
“啧啧…靠山村地界…山灵水秀…好药材遍地啊…”
凌战偶尔瞥去,步伐未缓。
零灌输的信息让她对这些早已了然,玄尘子的絮叨更像一种背景音,印证并强化她的认知。
熟悉靠山村轮廓映入眼帘时,已过午後。空气湿润,泥土与草木新生的气息弥漫。
村口景象与凌战上次离开时焕然一新。
新翻整的田地整齐如棋盘,秧苗嫩叶在春风中舒展,绿意盎然,生机勃发。
田埂笔直洁净,杂草尽除。
远处山坡,新垦梯田如绿色阶梯,层叠而上。
几个扛锄汉子沿田埂巡视,见凌战,远远驻足,目光敬畏感激,局促点头,低声交谈:
“是…凌娘子回来了!”
“瞧见没?李里正带大夥儿弄的水渠,秧苗长势多旺!”
“往年这时候,哪有这般齐整…”
“多亏了李里正和凌娘子…”
议论声不高,那份发自内心的满足与对新任里正李青山的认可,清晰可闻。
凌战面无表情,目光掠过田野,径直走向村西自家小院。
离院门尚远,便听得里面鸡飞狗跳般的喧闹,夹杂沈厌那熟悉的丶气急败坏又无奈的吼声:
“二狗!放下锄头!那是我新编的筐!不是挖蚯蚓的!”
“三丫!别往菜畦泼水!苗刚冒头!”
“哎呦小祖宗们!消停会儿!沈哥哥求你们了!”
推开半掩柴扉,院内景象扑面。
原本凌乱的开荒坡地,竟被划成几块歪扭却疏松的菜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