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数十名如同鬼魅般的“修罗卫”,声音在山风中清晰而淡漠。
“慌什麽。这些都是工坊新招的护卫,在野地里练练,筋骨活络得快些,比在工坊院子里打转强。以後也是看家护院,跟你们见过的那些一样。”
她的解释轻描淡写,仿佛这数十名散发着恐怖气息丶训练有素的精锐战士,真的只是在“野地训练”的普通护院。
小石头和豆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工坊里那些巡逻的护卫是什麽样子,他们清楚得很。
眼前这些……分明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但阿娘既然这麽说,他们只能将巨大的惊疑压在心底。
豆芽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眼中的凝重丝毫未减。
小石头则抿紧了唇,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迅速重新融入山岩阴影丶消失无踪的身影,小小的眉头紧紧锁起。
凌战不再多言。
示意豆芽继续感知地脉煞气,并详细询问了他对地形陷阱可能性的判断。
小石头则竖起耳朵,捕捉着山林间飞鸟的鸣叫。
试图从中获取关于这片危险区域的额外信息。
与此同时,沈府大院。
沈厌正在空荡荡的巷口焦虑地踱了几个来回。
他越想越觉得凌战那句“心里有数”充满玄机。
他猛地一拍大腿:“不行!我得跟去看看!万一娘子她……她真去了呢?”
他转身就想往棉织厂方向跑。
“爹!”
一个响亮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只见小蛮牛围着一条明显大了几号的围裙,脸上沾着点面粉,手里还举着一把大菜刀,兴冲冲地跑出来,一把拽住了沈厌的袖子,“您可算有空了!说好的今天教我那道‘金玉满堂’的!食材我都准备好啦!您快来!”
沈厌被拽得一趔趄,看着儿子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再看看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他头皮一阵发麻:“小蛮牛,爹现在有急事!特别急!关乎你阿娘安危的大事!学做菜的事咱们改天,改天一定!”
“不行!”
小蛮牛力气不小,紧紧拽着不撒手,小嘴撅得老高,“您每次都这麽说!上次说改天学‘八宝鸭’,上上次说改天学‘松鼠鱼’!今天您没去学堂,就是天赐良机!阿娘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是读书人,不能骗小孩!我是阿娘任命给爹的书童。”
他一边说,一边把菜刀往沈厌手里塞。
“爹,快!鱼我都杀好了,就等您教我怎麽片鱼片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
沈厌被迫跟着儿子到了厨房,看着那条在案板上还微微抽搐的鱼,再看看儿子执拗的眼神,只觉得眼前发黑。他试图讲道理:“小蛮牛,听话!你阿娘可能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爹得去……”
“危险?”
小蛮牛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又笃定,“阿娘那麽厉害,去厂里能有什麽危险?爹您别想糊弄我!您就是不想教我!”说着,眼圈竟然开始泛红,“您是不是嫌我笨,学不会……”
沈厌最见不得儿子这副委屈模样,尤其小蛮牛还搬出了凌战的话和“读书人”的帽子。
他看看儿子,又想想不知去向的凌战,一颗心像被架在火上烤。
最终,对儿子承诺的愧疚和对凌战“心里有数”的一丝侥幸占了上风。
他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菜刀,被小蛮牛半拖半拽地拉进了厨房。
“好好好,教!爹教你!但咱们说好了,就学这一道!学完爹真有急事!”
“嗯嗯!爹最好了!”
小蛮牛立刻破涕为笑,殷勤地给沈厌系好围裙,搬来小板凳,一副准备认真学习的样子。
于是,沈家厨房成了沈厌的炼狱。
他心不在焉地讲解着刀工火候,手里的菜刀机械地片着鱼,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那阴森恐怖的断魂崖。
每一次下刀,都仿佛切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小蛮牛兴致勃勃的提问和偶尔笨拙的操作失误,更是让他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得不强压着烦躁,挤出生硬的笑容应付儿子。
从片鱼丶腌制丶调汁丶炸制到最後的勾芡淋汁……沈厌感觉自己不是在教做菜,而是在油锅里反复煎熬。期间他无数次想撂挑子走人,都被小蛮牛“爹,这一步对吗?”
“爹,火候是不是过了?”
“爹,您尝尝这个味道?”的连番追问和那双充满信任依赖的眼神牢牢钉在了竈台边。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