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人。”玄尘子无声踏出。
“雏鹰归巢:你即刻出发!带上沈泓丶纨素丶穗禾丶小石头!所有孩子,大的抱小的,只带贴身细软必需品!护他们周全,在子时前,由豆芽带着你们去矿道入口候命!他们是未来,不容有失!”
“贫道领命。”玄尘子稽首。
就在这时,杨思俭目光锐利如电,死死锁定玄尘子额角一道半掩于发丝的旧痕,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且慢!这位道长…气度沉渊,隐有星宿流转之韵……”
玄尘子摆手,凌战示意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下。
屋里只剩四人,她点头,杨思俭才继续:“虽数次偶遇道长,但浩然巾包裹了头部丶额头及後颈大部,未曾见道长气度。今日得见,若老朽这双招子没瞎,可是前朝钦天监监正,玄微子道长?!您额角这道疤…当年可是为护东宫星图,硬抗净街虎‘破星锥’所留?!”
满室皆惊!连心神剧震的沈厌也猛地擡头,难以置信。
玄尘子身形微滞,迎着衆人震撼目光,缓缓拂开额角灰发。
一道深褐色丶状若凝固星轨的陈旧疤痕赫然显现。
他脸上惯常的散漫尽褪,唯有历经沧桑的沉静与威严。
对着沈厌方向,深深一躬:“贫道玄微子…前尘旧事,本已随风。然巫蛊案起,构陷滔天,幸蒙先太子明鉴,知贫道赤诚,暗中遣死士示警,方得残躯脱出…辗转飘零,终得再见…旧主麟儿。”
最後四字,重若千钧。
身份确认,历史的厚重感瞬间弥漫。
凌战眼中了然更甚:“监正大人!雏鹰归巢,全权托付!途中若有变故,您可临机决断!另:後山修罗卫溶洞秘境,开啓之法你知晓。若途中遭遇强敌,无法携带所有幼童疾行,可先将三岁以下稚子暂匿其中!留下可靠护卫与七日水粮!待危机稍缓再行接应!”
这是她预留的最後退路。
玄微子(玄尘子)肃然拱手:“夫人放心!贫道在,雏鹰必得周全!秘境之事,省得!当初还是老道帮夫人勘测的。”
身影一晃,他已融入门外夜色。
“杨思俭!”凌战最後看向独臂老人。
“老杨在!”杨思俭一步上前,身躯挺直,眼神精明锐利。
“你随玄尘子一路。‘活地图’:沿途辨识所有追兵可能暗记丶陷阱丶伏击点!你的眼睛,就是生路!”
“夫人放心!老杨这双招子,专为这些鬼蜮伎俩长的!”杨思俭拍胸保证,迅速跟上玄尘子。
书房内只剩下摇曳烛火与沉重的喘息。
沈厌靠在冰冷墙壁,冷汗浸透内衫,火海幻象与杨思俭泣血之言仍在脑中撕扯。
他看着凌战凝望门外夜色的冷峻侧影,巨大的愧疚如同毒藤绞紧心脏。
“凌…凌战……”
他声音干涩嘶哑,带着破碎的颤抖,挣扎着站直,试图抓住她的衣袖,“我…对不起。那场火…我以为烧掉了一切,包括‘沈厌’之前的名字……我只想…只想在这里,做个卖布匹的普通人……”
连累她的恐惧甚至压过了一起其它情绪。
凌战倏然回头。
烛光映在她眼中,映出汹涌的暗流。
“普通人?”
她的声音不高:“沈厌,看看这些修罗卫!再想想你数次拒绝苏婉向府城发展的建议,固守临山的执拗!一个如此‘爱美’的商人,会放弃府城京城的锦绣前程?会默许我训练这些…‘家丁’?”
她逼近一步,气息冷冽:“你骨子里的恐惧画地为牢!今日之祸,是旧债,也是你我心照不宣的‘预感’落地生根!”
她的话撕开了他所有僞装,将他逃避的懦弱赤裸裸地钉在眼前。
沈厌如遭雷击,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如鬼。
原来她早已洞悉!虽然不知具体是什麽?!
那些被他拒绝的扩张提议,她暗中训练的修罗卫…竟都是她为这场预感到的风暴准备的锚!他自以为守护的平凡,在她眼中竟是如此漏洞百出的囚笼!
无边的羞愧和无力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道歉无用,殿下。”
凌战抽回手臂,眼神重新冻结成命令的寒铁:“想赎罪?活下去!跟上队伍!”
她不再看他,转身面向门外沉沉的夜色,身影挺直如即将出鞘的利剑。
“子时!矿道入口,车队潜行!记住——拦路者,无论何人,无论何由,斩立决!”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的铁钉,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空气凝固,只剩下命令的回响和心脏狂跳的鼓噪。
远处,隐隐传来修罗卫弩机上弦的冰冷机括声。
夜风呜咽,如同为即将踏上的血火之路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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