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牛被打
萧瑟的秋风吹过宫墙,卷起几片枯叶,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丶与国丧格格不入的靡靡之音。
丝竹嬉闹声从灯火通明的偏殿内隐隐传出,刺耳得很。
少年小蛮牛今日当值,紧握着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殿门方向,眼眶泛红。
先帝的音容笑貌和太後总是关心雪狼霜刃的叮咛仿佛还在昨日。
“嘿,这玩意儿亮堂,拿回去给俺婆娘瞧瞧!”一个粗嘎的嗓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口音。
小蛮牛猛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郎官服饰丶醉醺醺的汉子,正拿着先帝生前最爱不释手的那柄羊脂白玉如意,胡乱比划着,眼看就要揣进怀里。
“住手!”
少年清冽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按住那郎官的手腕,“此乃先帝遗物,岂容你亵渎!”
醉汉被阻,勃然变色,用力一甩:“哪来的小崽子?滚开!陛下说了,这宫里的东西,咱兄弟喜欢啥拿啥!”
旁边几个同样来自昌邑的臣子围了上来,嬉皮笑脸地推搡着小蛮牛:“小子,懂不懂规矩?别扫了大爷们的兴,坏了陛下的雅兴!”
“规矩?!”
小蛮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满宫的白幡,“这才是规矩!国丧期间,尔等在此饮酒作乐,强抢先帝遗物,该当何罪!”
“嘿!给你脸了是吧?”醉汉恼羞成怒,一拳就砸了过来,“老子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
拳风袭来,小蛮牛侧身躲过,下意识地使出娘亲教的擒拿手格挡。但他毕竟年少,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是数人一拥而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他很快被逼到墙角,护住头脸,仍免不了几下重击落在身上,嘴角立刻见了红,眼眶瞬间青肿起来……
伯府内依然一片寂静,唯有更漏滴答。
突然,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亲卫搀扶着踉跄的少年冲进正厅。
“伯爷!夫人!公子他……”
正与凌战对弈的沈厌擡起头,当看清儿子那张鼻青脸肿丶狼狈不堪的脸时,他拈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
“哐当——”
白玉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砸碎了一片沉寂。沈厌缓缓站起身,脸上惯常的慵懒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凝聚。他走到小蛮牛面前,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儿子淤青的眼角。
“谁干的?”声音平静,却冷得吓人。
小蛮牛吸了口气,忍着痛楚,哑声道:“宫里…昌邑来的那帮人…我先动的手,但他们辱及先帝,我…”
凌战已无声无息地来到身边,拿出随身的伤药,动作轻柔却迅速地为儿子处理伤口,她的脸色沉静如水,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已凝起了一层寒霜。
“备车。”沈厌吐出两个字,转身就往外走。
凌战处理好最後一下,拍了拍儿子的肩,言简意赅:“跟上,指认。”
马车在宫门前被拦下。
值守的郎官显然已换成了昌邑来的新面孔,语气生硬:“宫门下钥,无诏不得入内!”
“爹,这小子刚才打了我好几拳呢。”小蛮牛咬牙。
沈厌甚至没下车,只从车窗掷出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是先帝特赐的“宫禁行走”令牌,亦可代表他宗室身份的特殊符节,声音冷得像冰:“安平伯沈厌,有急事面圣!开门!”
那郎官看到令牌,愣了一下,显然认得此物分量,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踌躇道。
“伯爷…陛下…陛下此刻正在宴饮,吩咐了不见…”
“啪!”
一条马鞭如同毒蛇般从车窗内抽出,精准地抽在那郎官的脸上,留下一条血痕。沈厌的耐心已经耗尽:“滚开!要麽开门,要麽老子就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身後的亲兵同时按刀上前一步,杀气腾腾。
郎官捂着脸,看着沈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终于胆寒,悻悻然地挥手让守卫打开了宫门。
马车一路疾驰,到内苑门口再次被拦下。
这里的侍卫首领是宫中的老人,认得沈厌,态度恭敬但坚决:“伯爷,您不能这样进去…陛下他…唉,您这样让末将很难做…”
沈厌下了车,盯着他:“王统领,我儿子在里头当值,被陛下从昌邑带来的那帮人打了,现在生死不明。我是他老子,我来要个说法。你可是要拦着我救儿子?”
王统领脸色惨白,他深知这位爷看着好说话,耍起混来可真是什麽都干得出来。
他苦笑一下,低声说:“伯爷,您…您快些…动静别太大…”随即侧身让开了道路,并挥手让身後的侍卫都退下。
沈厌冷哼一声,带着凌战和小蛮牛,大步流星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