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手之人已全部控制!押在外间候审!”小蛮牛语速极快,字字如冰,“并非即刻致命的剧毒,似是……久服方可逐渐损及根基的阴寒之物!但此次剂量,比三日前发现的莲子羹更重!”
这已是登基大典後的第二次!
卫烬脸色铁青,一掌狠狠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跳动:“查!给朕彻查!翻遍皇宫每一个角落,也要把那只阴沟里的老鼠给朕揪出来!”他低吼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狂龙,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与後怕,“敢一而再丶再而三地将手伸向皇後……朕要将他千刀万剐!诛其九族!”
整个皇城因帝王的震怒而瑟瑟发抖。
修罗卫全面出动,宫廷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卫烬冰冷含怒的侧脸。
沈章武刚领命而去,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卫烬猛地擡头,见是凌战回来,脸上的戾气瞬间被担忧和後怕取代,他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触手微凉,带着些微夜露的湿气和一丝淡淡的丶独特的草木清气。
“战战,你回来了?他们竟敢……”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未消的震怒,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身上巡视。
“无碍。”凌战语气平静,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刚从大司农官署回来。”
卫烬这才注意到她裙角沾着的一点未拍净的新泥,袖口似乎还有揉拈过植物叶片的细微痕迹,那身清冷气质里裹挟着田野间的鲜活气息,与这富丽堂皇却暗藏污秽的宫殿格格不入。
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半分,是了,她大半时间都泡在官署的田垄和工坊里,和穗禾丶泓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在宫里多。
“又忙到这麽晚?可用过饭了?”
他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熟稔的关切。他知道她的习惯,一旦钻进那些种子秧苗里,常常忘了时辰。
“嗯。”
凌战走到桌边,自行倒了杯温水,“和穗禾丶泓儿在官署後院用的。吃的就是他们新试种出的那批矮秆稻米,配了些官署菜畦里现摘的菘菜和秋葵,穗禾亲手炒的。”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极淡的丶几乎难以察觉的满意,那是谈及专业和孩子们时才有的温度。
卫烬想象着那幅画面:灯火通明的官署後院,简单的饭菜,母子三人围着桌案,讨论的必然是哪种稻穗更饱满,哪种肥料更有效。那是属于他们的丶踏实而充满生机的世界,与他此刻所处的丶充满阴谋算计的华丽牢笼截然不同。
他心中微软,却又泛起更深的疼惜与懊恼。
他贵为天子,却让她在自己的宫里连安心吃顿饭都难。
“那就好。”
他叹了口气,握紧她的手,“你放心,今日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
“往後,”凌战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我的膳食,不必再由御膳房单独准备。我会在官署与穗禾她们同食。”
卫烬一怔,随即了然,心中那根刺又深了几分。
他明白她的意思,这不仅是因为今日的惊险,更是她一贯的风格——相信自己亲手种植丶亲手烹制的食物。宫里的珍馐美馔,于她而言,远不如官署後院那碗新米粥来得安心实在。
他沉默片刻,终究重重点头:“好。依你。只是……务必让穗禾和泓儿仔细些。”
他知道拦不住她,也无法完全保证宫内的绝对安全,此刻竟只能无奈地倚靠孩子们来守护他们的母亲。
“嗯。”
凌战应了一声,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清。殿内的气氛似乎因这段关于晚餐的平淡对话而略微缓和,但又陷入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凝滞。
卫烬看着她沉静的侧影,心中那根因下毒事件而紧绷的弦并未放松,反而因为她这份过于冷静的丶近乎剥离的处置方式而拧得更紧。他正欲再开口,说些加强官署守卫或是让修罗卫暗中保护的话,凌战却忽然转回身,目光清凌凌地丶毫无预兆地直直看向他。
“不必如此耗费心力,大动干戈。”
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那东西,于我并无作用。”
卫烬一怔,蹙眉急道:“并无作用?那是阴损的寒毒!久服会……”
凌战缓缓转过身,目光清凌凌地,如同窗外的月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
说出了一句足以将卫烬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的话。
“因为,我根本从未打算孕育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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