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中的逻辑再次遭遇无法解析的复杂场面。
他的行为模式…严重偏离帝王的常规应对策略。
卫烬吼完了,喘着粗气,接过王婶递来的面,狠狠扒拉了一大口,辣得眼眶发红,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别的。
他指着孩子们,对着凌战和一群老人,声音带着嘶哑的控诉。
“老子知道!选秀的事,你们怨我!觉得我伤了…伤了你们娘的心!”
“是!老子是说了混账话!老子认!”
“可你们呢?!”他猛地放下碗,声音带着颤,“就这麽急着跟老子划清界限?这个家…你们是真不打算要了?老子这个爹…你们是真不认了?!”最後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受伤和绝望。
小蛮牛第一个憋不住,“哇”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爹!我错了!我明天就给您炖汤!炖一大锅!那个秀,咱就别选了吧!”
素素的眼泪成串落下,别开脸,肩膀微微颤抖,凌风赶紧将她搂住。
沈骁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喉结滚动,低下了头。
沈泓和穗禾眼圈通红,穗禾小声啜泣起来。
刘全唉声叹气。王婶已经开始抹眼泪。
王掌柜叹了口气,开口道:“头儿,孩子们也不是那意思…都是心疼娘娘,跟您置气呢…”
厅内一片混乱,哭声丶叹气声丶辩解声交织。
凌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坐在主位上,被小蛮牛抱着腿,吃着辣面辣出眼泪,对着老夥计和孩子们嘶吼着讨要公道的男人。
他不再是紫宸殿里那个冰冷压抑的帝王。
他变成了…安平伯沈厌。
她的心核,又一次,轻轻地,突兀地,悸动了一下。
那种陌生的刺痛感隐隐浮现,让她下意识地再次按住了心口。
坚冰,在这片充满了市井烟火气丶哭骂声和辣子面味道的混乱中,被砸得裂纹丛生。
厅堂内一片混乱。小蛮牛的嚎哭丶素素和穗禾的低泣丶沈骁沉重的呼吸丶小石头眼底一片冷漠丶以及刘全王婶的叹气劝解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片声浪中,凌战按着心口的手缓缓放下。那阵陌生的悸动与刺痛被她强行纳入逻辑框架内分析,但分析结果依然是无法定义的心绪的异常。
她擡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一个个情绪激动的孩子,最终定格在他们身上。
她的声音响起,清冷丶平稳。
“沈厌。不必责怪他们。”
她先是对着主位上的男人说了一句,然後转向孩子们。
“选秀之事,是我的意思,不要怪你们爹。”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水面,瞬间让所有的哭诉和劝解都停滞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卫烬。他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痛苦和质问。
凌战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几乎要撕裂她的目光,继续用她那特有的丶客观到近乎冷漠的语调陈述,仿佛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定好的章程。
“皇家需要子嗣,此乃帝国延续之根基,关乎朝纲稳定,非一家一室之私事。”
“我之体质与…愿望,无法满足此项需求。因此,引入新的丶符合标准的生育女子,是当前情境下最合理且必要的解决方案。”
“此事,我已深思熟虑,并认为是最优路径。孩子们不必因此而怨恨你们父亲。”
她的话语冰冷而坚硬,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彻底撇清了孩子们“忤逆”的嫌疑,也将卫烬的所有怒火和委屈,生生地丶不留馀地地全部引向了自己。
卫烬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
他看着她,看着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听着她将自己最大的痛楚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必要解决方案”,他心脏疼得几乎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