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了?”
凌战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她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让沈厌不由自主地後退,撞在歪斜的桌子上。“冬天呢?”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
沈厌猛地一窒:“啊?”
“大雪封山,鸟兽绝迹呢?”凌战又逼近一步。
“……”沈厌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豺狼闻着你这满身的酒肉铜臭,再次围上门呢?”凌战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扫了眼衆人。
“……”冷汗浸透了沈厌的後背。
“靠这些?”凌战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垃圾,“还是靠你这身…唱戏的行头?!”
话音未落,凌战猛地一把抓起桌上那坛散发着刺鼻酸气的劣质土酒!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酒坛被她用尽全力,狠狠砸碎在沈厌的脚边!碎裂的黑色陶片如同炸开的弹片四散飞溅!浑浊酸臭的酒液如同肮脏的血液,猛地喷溅开来!刺鼻的气味瞬间盖过了所有味道!
“啊——!”
“我的娘哎!”
周围的村民被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抱头鼠窜,狼狈後退!
桌上的花生瓜子被撞翻,撒了一地。
孩子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片吓得哇哇大哭,大妞头上的绢花被震落在地,瞬间被酒液和泥土玷污。沈厌被溅了一身冰冷刺骨丶散发着恶臭的酒水,脸上火辣辣地疼,不知是被飞溅的碎片划伤还是被这赤裸裸的羞辱灼烧。
他看着脚边狼藉的碎片丶流淌的污浊,再对上凌战眼中那毫不掩饰丶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怒火与刻骨失望,长期被压抑的委屈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炸了开来!
“凌战!!”
他猛地挺直了腰,尽管双腿还在打颤,却梗着脖子,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脸因激动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你他妈少在这里给老子摆谱!老子拼死拼活守着这个家!守着这群小崽子!老子差点让熊瞎子拍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点钱!让娃娃们穿件新衣裳!吃口零嘴!过几天像人的日子怎麽了?!买几件衣服怎麽了?!老子喝口酒怎麽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知道像个野人似的打打杀杀!茹毛饮血!睡草窝?!老子受够了!老子现在有钱了!老子要过好日子!孩子们也要过好日子!你…”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砸破鼓皮,狠狠打断了沈厌疯狂的咆哮!
凌战出脚!快如闪电!
沈厌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巨力抽飞的破麻袋,原地陀螺般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後“噗通”一声,脸朝下重重拍在冰冷泥泞的地上!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泛起骇人的紫红,嘴角瞬间溢出一缕刺目的鲜血!
那根可笑的玻璃珠银簪更是直接飞了出去。
“啪嚓”一声摔在石头上,五彩玻璃珠碎裂一地,在泥水里显得格外廉价和凄凉。
整个世界,死一般寂静!
所有声音——村民的惊呼丶孩子们的哭闹丶沈厌的咆哮——全都戛然而止!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凌战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蝼蚁般看着地上蜷缩如虾丶痛苦呻吟丶眼冒金星的沈厌。
她的声音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上,砸进沈厌骨髓深处:“好日子?”
“你的好日子,就是卖了全家过冬的命根子,换了你这身可笑的戏服?”
“就是让孩子们有样学样,变成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丶死到临头还在炫耀的混混?”
“就是坐在这里,等着豺狼闻着你身上散发的铜臭和酒气,欢天喜地地冲进来,把你们连皮带骨嚼得渣都不剩?!”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那些面无人色丶抖如筛糠的村民!扫过吓得忘了哭丶小脸煞白的孩子们!最後,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回沈厌那张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丶血淋淋的清醒:
“钱,买不来命和尊重。”
“糖衣,裹的是穿肠的砒霜。”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看待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落在沈厌身上那件沾满泥泞丶酒渍和血迹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绸衫上:
“穿上龙袍,你也成不了太子。”
“你就忘了,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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