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与重整
暮色中,沈厌和凌战一前一後踏入小院。
院内的灯火格外温暖,孩子们如同归巢的雏鸟般涌了上来。
“爹!娘!你们一起回来啦!”
小石头第一个扑上来,一手抓住沈厌的衣角,一手紧紧攥住凌战的手指,小脸上写满了欢喜。
“爹!您可回来了!”虎子丶豆芽也围住沈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安心。
“娘,您累不累?吃饭了吗?”大妞和大丫则关切地望向凌战。
苏婉和玄尘子站在稍後,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沈厌看着孩子们依赖的眼神,听着那一声声真切的“爹”,再多的别扭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弯腰一把抱起小石头,用力颠了颠,声音还有些闷,但已带着暖意:“臭小子,想爹了没?”
“想!可想可想啦!”小石头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
凌战则对围过来的孩子们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无事。”
她的目光扫过沈厌抱着小石头的背影,又落在苏婉端来的热水和布巾上,沉默地接过,开始清理脸上的尘土和手上的污迹。她将那个装着污损种子的皮囊,仔细地放在了自己房间内一个干燥丶稳妥的木匣中。
冲突的阴霾散去,生活的重心立刻回到了迫在眉睫的冬麦收割上。
沈厌仿佛要把这几天的憋闷都发泄在田地里,吆喝指挥起来格外卖力。凌战则成了最沉默高效的执行者。她收割的动作精准丶迅捷,一人能顶两三个壮劳力,捆扎的麦捆大小均匀丶结实无比。
“都看好了!像你们娘这样捆!又快又牢!麦粒掉不下一颗!”
沈厌指着凌战的动作,大声教导着帮忙的孩子们。他不再试图去“管”凌战,而是默契地将需要力量丶速度丶精度的核心环节交给她,自己则负责调度丶运输丶後勤保障以及与村邻的沟通协调。
苏婉展现了她卓越的统筹能力。
流水席剩馀的食材被巧妙利用,变成了给负责收割的孩子们增加的夥食;账目清晰,凌战吩咐给干活孩子们的少量工钱,发放及时;她还组织女孩子们帮忙晾晒丶扬场丶入仓。
沈家不过两亩的麦田里,镰刀飞舞,号子声声,独轮车吱呀作响,打谷场上尘土飞扬——很快,沉甸甸的麦粒就源源不断地流入新宅宽敞干燥的粮仓,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醉人甜香。
然後就是田埂上及後开垦土地上,已经成熟的菜或草药。
冬麦刚刚颗粒归仓,地皮还没凉透,沈厌和凌战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棉田的翻整。
当那两种特殊的棉种被拿出来时,靠山村乃至整个青州县引起了轰动。
普通棉种颗粒饱满,色泽润泽,一看就是良种。
而凌战从怀中贴身取出的那几粒“神棉”种子,虽沾染过污迹被仔细清理过,但那份温润如玉的质感丶异乎寻常的大小,在阳光下依旧散发着不凡的气息。
消息像长了翅膀。
先是里正带着几个村老上门,围着那几粒“神棉”啧啧称奇。接着,县衙的周师爷再次登门,这次是奉了县令之命,态度更加郑重。县令显然对能在本地种植出更优质丶更高産的棉花极为重视。
这关乎民生!也关乎政绩!
“沈姑爷,凌娘子,”
周师爷笑容可掬,眼神却精明。
“县尊大人对二位寻得良种,惠及乡梓之举深表嘉许。大人有意在县内推广此棉种,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县衙愿以市价收购良种,或拨付官田试种,收益按契分成。”
沈厌本能地看向凌战。
涉及种子分配这种核心资源,他清楚最终决定权在谁手里。
凌战正蹲在翻整好的试验田边,用手仔细感知着土壤的湿度与温度。
闻言,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师爷和围观的村民,声音清晰平稳:“此棉,需验种。普通棉种,可换。”她指向旁边更大袋的普通良种,“以地换种,或…以镇宅易棉。”
她最後一句,显然是接受了苏婉之前的建议。
“以地换种?以镇宅易棉?”周师爷咀嚼着这两个方案。
苏婉适时上前,温婉解释:“师爷,诸位乡亲。这新棉种虽好,但毕竟未经本地水土验证。凌姐姐的意思是,普通良种可以分给大家试种。愿意种的人家,可按一亩棉田所需种子,用村边同等肥力的荒地一亩来换。这样,我家得了地,乡亲们得了良种,风险共担。至于那几粒‘神棉’种子,太过稀少珍贵,需我家先行试种,待确证其性,留足种源,方可惠及衆人。”
她顿了顿,看向周师爷,“至于镇宅…听闻县衙在镇上南市口尚有几间闲置的旧官房?若县尊大人有意,可用其中临街丶带後院的宅子一套,换取足够百亩棉田播种的种子。棉种可解青黄不接之急,更可保证棉田顺利播种。”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
既顾全了县衙的面子和推广需求,又最大程度保障了自家的利益。
甚至提出了解决夏荒无种的务实方案。
周师爷眼睛一亮。
他抚掌笑道:“妙!苏娘子此计甚妙!公私两便,惠泽多方!待我回禀县尊大人,定有佳音!”
他看向凌战和沈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意。
围观的村民们也议论纷纷。
已开发的荒地换良种,风险不大,收益可期。
尤其是一些家里劳力充足但田地不多的人家,更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