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罪恶的烙印。
而在仓库角落的阴影里,两个更小的丶衣衫褴褛的孩子瑟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其中一个孩子手里,也紧紧攥着半块同样的黑糖。
医馆。油灯昏黄。
老郎中诊脉开方:“惊吓过度,邪风入体。诊金加药费,三钱银子。”
沈厌忙掏钱袋。
“慢。”
凌战按住他手,目光转向大丫丶虎子丶大妞,“豆芽病,因阁楼惊坠。小石头险,因兄姐失察。诊金药费,尔等自付。”
死寂。
沈厌不可置信地瞪着凌战:“…你说什麽?!”
虎子涨红脸倒出铜板:“我…我有!”
大妞默默掏出荷包。
大丫眼泪啪嗒掉下,捧出几株七叶星兰:“郎…郎中爷爷…这个抵药钱…”
老郎中长叹:“…罢了,草药抵一半。剩下的…”
“老子给——!”
沈厌咆哮拍碎银子,“凌战!你够狠!孩子刚捡回一条命!你就在这里跟他们算账?!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凿的吗?!”他抱起昏睡的小石头,撞开衆人冲入夜色。
凌战静立,俯身拾起孩子们的铜钱放回大妞颤抖的手中:“收好。明日,付清馀下药资。”
又拾起七叶星兰放回大丫药囊:“此药,炮制得宜,可值三钱。善用之。”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半块污秽的黑糖上。
小石头迷糊中惊恐的呓语在脑中冰冷回响:“…黑斗篷…糖…糖好甜…怕…老鼠叫…好黑…还有…小丫头的哭声…”
凌战没有立刻离开。
她弯腰,用一块干净的布帕,小心地拾起那半块黑糖,如同拾起一枚剧毒的证物。
糖块在她手中,散发着顽固的霉甜气息。
“赵捕头。”
凌战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馆门口响起,冰冷而清晰。一直带人守在外围丶处理後续的青州城捕头赵铁鹰闻声快步上前。他身形魁梧,此刻神情凝重。
凌战将包着黑糖的布帕递给他:“旧码头,黑糖坊。不止小石头一个。里面还有两个孩子。此物,源头。”
赵铁鹰接过布帕,打开看了一眼那半块黑糖,又嗅到那股独特的霉甜味,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和了然。他显然知道这糖意味着什麽,更知道“黑糖坊”背後牵扯的肮脏勾当——诱拐孩童丶强迫劳作丶生産劣质甚至有毒的黑糖销往底层。
他重重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凌娘子放心!此事,我赵铁鹰管定了!定将那魔窟连根拔起,救出所有孩子!”
他握紧布帕,眼中燃起怒火,“这霉烂的甜味,早该从青州清除了!”
他转身,厉声招呼手下:“留一队人保护凌娘子和孩子们!其馀人,跟我去码头!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一阵冰凉的夜风猛地灌入医馆,吹得油灯剧烈摇曳。
凌战点头,很快就没入了县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那方寸後院,那柜为界的囚笼,她,不会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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