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吞没身影的刹那,张小凡肩头一沉,力煞从岩缝中暴起,拳风裹着碎石砸来。他横棒格挡,黑焰炸开,却被一拳轰在左肩旧伤处,整条手臂瞬间麻。踉跄后退,背脊撞上石碑,胸口一闷,喉头泛腥。
怀里那枚铜铃滑了出来。
“当——”
铃声不是轻晃,是裂帛般的悲鸣,像有人在死寂中剜心痛哭。声音不大,却撕开了整个葬神渊的凝滞。岩壁上的绿光微微一颤,仿佛被什么刺中。
远处王座之上,碧瑶睁眼。
血瞳空洞,映不出光,可她抬手捂住了心口,指尖用力到白。唇缝间溢出半声闷哼,短促、压抑,像是从极深的梦魇里挣扎出的一口气。那一瞬,她不像修罗王,倒像是十年前那个在夜色里笑着喊他“小凡”的姑娘。
只一瞬。
幽冥低语随即涌回,血纹在她眉心流转,瞳色更深,冷意覆上眼底。她缓缓放下手,坐正,指尖搭上王座扶手,指节泛白,却再未动一下。
高台阴影里,媚煞缩在角落,指尖虫蛊微微亮,正将方才一幕尽数录下。她盯着王座,瞳孔微缩,指甲掐进掌心。
这不对。
容器不该有痛觉。血海灌注,神志清空,魂魄归一,怎会因一枚破铃失神?
她咬牙,掌心一合,虫蛊碎成粉末。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枚骨符,指尖一捏,符裂成烟,直射深渊。
“铃响,心乱,王……痛了。”
烟丝未散,她已退入暗影,身形如雾消融。
祭坛前,张小凡刚要弯腰去拾铃,陆雪琪先一步踩住了它。
冰凉的鞋尖压住铃身,她低头看着那枚铜铃,指尖轻触,寒意顺指窜上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她眉心一跳,却没有收回手。
“你听到了?”她问。
张小凡没答。他盯着王座方向,那一眼太短,短到他几乎以为是幻觉。可那声闷哼,像钉子扎进耳朵,拔不出来。
“她……痛了。”他说。
陆雪琪抬眼看他。他脸色白,左肩衣衫裂开,血从指缝渗出,可他的眼神不是痛,是震。
十年了。他从不敢想,那具冰棺里的魂魄,还能痛。
他弯腰,从她脚边拾起铃。铜身微烫,震感未消。他攥紧,指节白,仿佛怕它再响,又怕它不响。
“不是幻觉。”他低声道,“她听见了。”
陆雪琪没动。她看着他把铃收回怀中,动作极轻,像怕惊醒什么。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年前,他为她挡下诛仙剑,十年后,他又要为另一个女人,面对同样的深渊。
可这一次,碧瑶不是碧瑶。
“她若清醒,”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会要你毁了这祭坛。”
张小凡抬头看她。
她站在绿光边缘,天琊剑横在身侧,剑锋朝外,是青云守心式。不攻,不退,唯守本心。
他懂她的意思。
若碧瑶还有意识,她不会让他背负永生之痛。她当年挡在他身前,不是为了让他活在愧疚里。
可问题是——她现在,还是她吗?
“她听见了。”他又说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痛了,就是还有她。”
陆雪琪没反驳。她只是抬剑,指向王座方向。
“那就去问她。”
张小凡点头。他握紧噬魂棒,黑焰贴棒身游走,不再张扬,像蛰伏的兽。他迈步,踏过地砖,每一步都稳。
陆雪琪跟上。
绿光渐盛,通道尽头,祭坛轮廓浮现。王座高踞,碧瑶端坐,血纹覆面,双目闭合,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动摇从未生。
可张小凡知道,生了。
他走到祭坛台阶前,停下。
“碧瑶。”
声音不高,却穿透绿光,落进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