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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第1页)

第46章

医院走廊的空气似乎永远凝固在消毒水和焦虑的临界点。惨白的灯光不分昼夜地亮着,映照着冰冷光滑的地砖和墙壁,也映照着那个几乎成为走廊固定背景的身影——林宇书。

他不再试图靠近那扇紧闭的ICU大门,也不再透过玻璃窗窥视。他只是选择了一个离大门不远不近丶靠墙的位置,像一尊被遗弃的丶沉默的雕像,长久地坐着。

有时是几个小时,有时是整整一天。他低着头,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交握的丶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或者只是望着对面墙壁上某一块光斑,一动不动。喧嚣的探视人潮来了又走,护士推着治疗车匆匆而过,医生低声交谈着病情……所有的嘈杂似乎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把自己彻底封闭在那个由悔恨和恐惧构筑的丶冰冷的茧房里。赎罪?他觉得自己连靠近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秦漠那条紫黑肿胀的腿,医生口中冰冷的“脓毒症休克”丶“截肢风险”,还有顾依依那句穿透灵魂的“他一直都过得比我们辛苦”……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他的心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条冰冷走廊的阴影里,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在场”,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证明自己还没有彻底逃走。尽管……这毫无意义。

这天傍晚,探视的高峰早已过去,走廊里显得格外空旷冷清。林宇书依旧维持着那个靠墙低头的姿势,仿佛已经与墙壁融为一体。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在他面前停下。

林宇书没有擡头。直到一个带着点疲惫却温和的声音响起:

“喂,走廊雕塑。”

林宇书这才有些迟缓地擡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干净但略显磨损的护士鞋,再往上,是淡蓝色的护士裤,系着扣子的护士服。视线最终落在一张年轻的丶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她没戴口罩,眼睛不算大,但很亮,透着一种职业性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她的胸牌上写着:杨晓漫。

林宇书认出来了。是那个经常在秦漠床边忙碌的护士之一。他见过她在ICU里给秦漠换药,调整仪器,动作麻利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柔。他喉咙有些发紧,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算是回应,眼神依旧空洞麻木。

杨晓漫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她抱着记录板,歪头看着他,语气很自然,像在聊天气:“你的朋友,302床的秦漠,今天下午意识完全清醒了,反应也还不错。顾小姐……哦,就是一直守着他的那位,高兴坏了。”

林宇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醒了……他终于醒了。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微弱的丶却又惊心动魄的涟漪。是狂喜?不,更多的是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无地自容。他该怎麽面对清醒过来的秦漠?面对那条被自己亲手拖拽摔断丶几乎保不住的腿?

杨晓漫看着他骤然紧绷又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叹息。她放轻了声音,带着点疑惑,也带着点直白的关切:“我看你每天都待在这儿,风雨无阻的,比打卡上班还准时。既然这麽担心,为什麽不进去看看他呢?”

为什麽不进去?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进林宇书最痛的地方。他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丶如同困兽般的低喘。进去?去看秦漠那条被石膏裹着的丶可能永远无法恢复功能的腿?去看他眼中可能出现的怨恨丶恐惧或者……更让他无法承受的丶如同顾依依那样的悲悯?他做不到!他连站在那扇门外的勇气,都是靠着自我惩罚般的固执在强撑!

他用力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抵御着什麽汹涌而来的情绪。最终,他只能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我……不配。”声音低哑干涩,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和绝望。

杨晓漫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沉默了几秒。走廊里只剩下远处传来的仪器隐约嗡鸣。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试图安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医院里才能看到的无奈和沉重。

“好吧。”她重新抱起记录板,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他,语气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平静,却又多了一丝温度,“他情况暂时稳定,但情绪……不太好。顾小姐很坚强,但一个人撑着也累。他需要朋友,真正的朋友,哪怕只是……在旁边待着。”

杨晓漫没有再多说,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淡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林宇书僵在原地,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但杨晓漫的身影,和她带来的关于秦漠的只言片语,像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悄然缠绕在他冰冷麻木的世界边缘。从那天起,这条冰冷走廊的固定背景,和那个叫杨晓漫的护士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丶无声的默契。

林宇书依旧每天来,依旧坐在那个靠墙的位置,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而杨晓漫,似乎也习惯了下班路过时,在那个沉默的身影前短暂地停顿一下。她不再刻意问什麽,只是像汇报工作一样,用最简洁平静的语气,告诉他一些关于302床的情况。

“今天体温降了,37。8度,感染指标也在往下走。”

“顾小姐看起来累坏了,劝她回去休息也不听。”

“试着给他喂了点米汤,吞咽还行。”

“医生说如果明早复查血象没问题,可以考虑转普通病房了。”

“转到普通病房了,在骨科7楼713。精神比在ICU时好一点,但那条腿……唉,康复的路很长。”

她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没有任何多馀的修饰和情感渲染,只是陈述事实。像播报一台精密仪器的运行参数。但正是这种不带评判的丶职业性的传递,反而成了林宇书在这绝望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丶关于秦漠生命迹象的浮木。

他从不追问,只是在她说完後,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或者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所有的惊涛骇浪——听到体温下降时的短暂松弛,听到顾依依疲惫时揪心的担忧,听到能喝米汤时那一点点卑微的安慰,听到转出ICU时那巨大的丶劫後馀生般的庆幸,以及听到那条腿的漫长康复之路时那沉甸甸的丶几乎灭顶的愧疚和绝望——都被死死地压在他沉默的外壳之下。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每天来到这座名为“医院”的教堂,坐在固定的忏悔席上,沉默地聆听来自“圣坛”的消息,由那位穿着淡蓝色“祭衣”的护士代为传达。这成了他赎罪的唯一仪式,也是他维系着与病房里那个生死之交丶却又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朋友之间,那根脆弱得几乎透明的丝线。

杨晓漫成了他沉默世界里唯一的回声壁,反射着秦漠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微弱脉搏。而他,依旧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近在咫尺丶却又远在天涯的门。赎罪的漫长酷刑,在每日简短的“病情播报”中,无声地继续着。

林宇书推开公司厚重的玻璃门,清晨的冷光混合着中央空调的恒定气流扑面而来。空气里是熟悉的打印机油墨味丶咖啡因和忙碌的键盘敲击声。他试图将自己重新塞回那个冷静丶高效丶掌控一切的林总躯壳里,但灵魂深处那个跪在急诊室冰冷地板上丶听着病危通知书宣判的卑微身影,始终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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