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说:“你看骡子的脚下,再看看车轮,遇到地上不平的地方,有何不同?”
元旦于是看着骡子的蹄子,正好遇上了一个小坑,骡蹄一擡便跨了过去,接着车轮迎上,滚入坑中,车身颠簸一下,又被骡子拉着驶离。
元旦睁圆了眼睛,好像明白什麽,说:“是坑!师叔,骡子不踩坑,车子要踩!”
周一颔首:“对,元旦真聪明。”
话落之後,不需要转头,她就感受到了身後小孩儿的激动,小孩儿擡起了背,扭着身体去瞧一旁的骡子和车轮,周一不得不提醒:“元旦,趴好,你直起背,师叔会很累的。”
元旦哦了一声,立刻乖乖地趴在了周一背上,小声说:“师叔,还有石头,骡子不踩石头,车子会踩的。”
周一嗯了一声。
一旁的男人说:“小道长当真是聪明。”
立刻,周一就感觉到小孩儿把脸埋在自己背上,她笑道:“是。”
说话的人愣了愣,这时候难道不应该自谦几句,怎麽就这麽干脆利落地应下了呢?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般的反应。
讪讪地笑笑,转移话题,问:“道长可带齐了干粮?”
周一点头:“三日的干粮,可够?”
男子连忙点头:“够了够了,从常安县到壁水县,也就三日的路程,这一路我们还有常去的落脚之地,可以在那里买些食材,让那家妇人为我们煮些吃食,三日的干粮足足的!”
周一想起自己在城中打探到的消息,便问:“郝施主,我听人说,以前去壁水县,两日便到了,为何现在竟慢了?”
姓郝的男子便说:“道长有所不知,现在慢是因为我们走的都是平路,不入山,因绕了些路,所以慢了一日,以前……那也得是十几年前了,好些人都是走山路去壁水县。”
不待周一继续问,他便接着道:“就算是现在,也有些人走山路呢,可是山路上不了车,能运的货物就少,跑一趟挣不了多少钱,我们就不走山路了。”
“原来如此。”周一颔首。
怕周一觉得跟着他们走亏了,姓郝的男子补充道:“其实,比起山路,平路要安稳得多,别的不说,便是毒虫毒蛇就没那麽容易遇到。”
“更何况走山路,一路到头都遇不到什麽人家,到了晚上只能宿在山间,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毛。”
“我们走下面,时间虽长,到了晚上却可去熟悉的人家家中歇息,能吃点热乎的,还能安安稳稳睡个觉,咱们出门在外,就是安稳最重要了!”
周一道:“是这个理。”
听到这话,姓郝的男子便露出了满足之色。
行至中午,他们略微停了停,吃了些干粮,让骡子歇一歇,便再度出发。
到了晚些时候,在霞光中,队伍前头出现了一个小城,姓郝的男子便说:“道长,前头是三合镇,今夜我们便在这镇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周一点头说好,背着元旦,跟着商队入了镇子。
说是镇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大些的村落,城门丶城墙自然是没有的,走进去就见到了路上在冷风中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小孩儿,露在外面的屁股蛋冻得红通通的,见有人来了,便站在路边,鼻涕挂在嘴上,欲坠不坠,好奇地看着他们。
周一脚下顿了顿,一缕炁化为雨炁,拂过小孩儿面颊,将两管鼻涕带走落在一旁地上。
小孩儿後知後觉地吸吸鼻子,感觉不对,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鼻涕不见了,于是转头喊道:“阿娘阿娘,我的鼻涕被风吹走了!”
周一擡脚走过了这户人家,听到一个女声从後侧传来:“哎呀,你怎麽又把身上搞得这般脏?脸都冻红了,快去竈屋烤烤火!”
往前走了一段,商队便停了下来,周一看去,视线越过前头数人,便看到商队的领头人,也就是一路与她说话的郝姓男子,走到了一户人家家门前,喊道:“冯大哥丶冯大嫂可在家?”
话音落下,那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一个矮矮小小的男子走了出来,笑道:“是郝老弟啊!我今日还在算时间,想着你们这几日就该来了,果真就来了!”
“来来来,快进来!”
这家人的院子不算小,商队的人也不多,拢共也就十来人,便都入了院子。
周一听到那姓冯的男子问:“可还是八张床,两顿饭?”
商队领头郝领队道:“这次多一个房间,多一个人的饭钱。”
姓冯的男子看了过来:“咦,是你们找的道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