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段怀临没料到继後如此跋扈,入宫几天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都敢扯着嗓子跟他对着干。
可他又怕,好多血,他没伤过人,奴才犯上也是叫打一顿板子扇几个巴掌,这是他第一次将人打得头破血流。
他是为难她,故意将庆阳留在凤寰宫,等着昭妃找她麻烦,可那又怎样,她们谢家敢压制他给他不痛快,那他就敢还回去。
只是若帝王打伤皇後的消息放出去,明日那群言官不知又该说些什麽。
段怀临气愤中又带着些许不安,招贴身太监万福凑近,吩咐着:“带几个人盯着凤寰宫,有什麽动静要第一时间告知孤。”
万福自小伺候他,两人虽为主仆,更似亲友。他在门外虽不知皇帝与继後发生了什麽,却知道主子是怒气冲冲出来的,里面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这次事儿闹得不小。
他微微弓背,恭敬应着:“奴已告知皇後宫中衆人,不许乱说乱传,不可有损君上威名。君上喝盏茶歇歇,凤寰宫那边有奴盯着呢。”
“万福,这世间,唯有阿宁对孤真心。”
段怀临叹息,坐在榻上又想起元後的好,妃嫔入宫,或因权势,或为家族牟利,唯有元後王祈宁,他们青梅竹马,相互扶持,彼此真心。
“阿宁……”
端坐的帝王捂住眼睛,喉间发出轻声哽咽,也只有在这秋夜里,冷寂孤身之时,他能偷偷想一想元後,待到天明,又要换上笑脸与诸臣嫔妃虚与委蛇。
万福悄声退去,将门紧紧关上,不叫外人窥见帝王半分脆弱。
凤寰宫里,烛火如豆,青雀咬着牙哭,手却极稳,将尖嘴夹在火上燎过後夹走嵌在肉中的瓷片。
内殿只有青雀丶红绡两人伺候,谢令仪伤了脸,宫人也听到帝後争执,没人敢上去凑这个热闹。
“将额发再剪些,明日能挡着。”
谢令仪说得慢,疼痛像是蛛网,将半张面部笼罩,犹如数根粗针扎在脸上,又缓慢拔出。
她忍不住时,问红绡要个香囊咬住,唾液浸湿缎面,舌尖能尝出里面的干花药草味道,放了白桔梗,涩苦後含着一丝清香。
因怕隔墙有耳,青雀丶红绡不敢多言,等熬过包扎上药,谢令仪已是面色苍白,汗如浆出。她喘了几息,才又开口:“明日早膳前,往君上那送两样东西,邀他来进早膳。若不来,便算了。”
红绡顿住,与青雀对视,她再忍不住,出声已带着哭腔:“凭什麽送!他敢对着姑娘动手,奴要告诉家主!”
“啪—”谢令仪重重拍向桌子:“我如今也使唤不动你了,你若事事想求家里,明日我就送你回去!”
红绡眼圈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咬着唇不肯说话。青雀将她扯到身後,重又扬起笑脸:“娘娘莫气,红绡心疼娘娘,明日奴去给君上送东西,娘娘放心。”
“我知道你们心疼我,可是咱们进宫是为了什麽?若这点儿气都忍不住,以後的事也不用做了。”
谢四上前扶着红绡手臂,重重握着:“我记得你挨的巴掌,我受得委屈,但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替我们,都讨回来。”
……
翌日大朝会有惊无险,昨日帝後两人的事并未传出,段怀临松了口气,下朝时听万福小声禀报:“皇後娘娘让侍女送了两样东西过来,请君上选一样带去凤寰宫用早膳。”
皇帝摆摆手允准,心头一松,料想这是皇後在向他服软,这才对嘛,昨日那般跋扈,今日不送点东西哄哄他,这事儿绝不能轻易过去。
万福将东西呈上,腰弯得更低了,无他,皇後娘娘也忒大胆,御前送上把匕首,若不是下面还垫着本《论语》,他真认为这是在挑衅皇室了。
其实多不多那本《论语》,也没差多少。万福默默想着,将身形远离御前,生怕殃及池鱼遭受无妄之灾。
段怀临握着匕首,闭眼顿了片刻,一字一句问道:“皇後可曾带过什麽话?”
“回君上,没有。”
“啪——”
皇帝一脚踹开托盘,握着匕首直直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