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後娘娘好大的官威。”
不远处,一身穿麻布长衫的男子定定瞧着他们,一手握着鱼叉,一手拎着只桶,正是易知秋无疑。
谢令仪扬眉,上前两步打量着:“可是冀州人士?”
来人身着,正是冀州特有的小赤麻,茎叶生红点,浆洗编织仍会留存,又因赤麻坚韧不易断裂,多用于制作麻袋麻绳,若不是走投无路,极少有人家能制成衣服。
看这身着,继後心下了然,这应是那位冀州来的易知秋了。
男人似被她眼神刺到,扯了两把衣服,恼羞大声道:“冀州来得怎麽了?皇後娘娘有何高见?”
谢令仪摇头:“高见谈不上,只是冀州小赤麻极为坚韧,硬挺不折,不似寻常荨麻软韧易编织,想来这制衣之人,定对阁下格外爱重,才肯用心编织。”
“哈——”
易知秋心道皇後不愧是内宅妇人,对寻常麻衣都能大惊小怪,这种料子,他们冀州乞丐都不会穿。
他摸着身上麻衣,神色带着些许自傲,丝毫没将皇後的话放心上:“不过是寻常麻料,比不得京都棉绸柔软,娘娘谬赞了。”
易知秋的话不似作假,谢令仪观他对附近官员身上的便服多有羡慕,心下了然。
当问起妻儿老小如今在何处,是否一道入京时,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声线渐高,似要压住什麽:“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为妻儿老小拖累,臣励志为国效力,先有国後成家。”
“说得好!”
段怀临不知何时到来,对易知秋之言大加赞赏,当场赐宅院布匹无数,场上衆人神色各异,也都纷纷赞扬起易之秋前途无量,段怀临慧眼识珠云云。
谢令仪神色晦暗,侧首同青雀说了句什麽,她小步快跑着往营帐方向去了。
皇帝毫不掩饰对易知秋的喜爱,又让他站在湖边就着秋景取诗,摆明了要为他铺路。
毕竟是一类人,欣赏也是应该的。谢令仪刻薄地想,都是一样出卖妻子获取青云路,可不是能说到一起去麽。
有了这一助力,段怀临即刻对梁家冷了下去,听闻皇後带着庆阳在湖边给昭妃没脸,也只是笑笑,让五皇子又回到刘御女处,昭妃自个儿反省。
前一夜恩宠无边,第二日冷酷无情,将人高高捧起又重重摔落,帝王心术可窥一二。
梁昭妃在营帐里咬碎了银牙。“阿兄,你得帮我。”
女人眼眸含泪,鸦黑的睫毛濡湿一片,细白的手搭上梁煜手臂摇啊摇,她是梁家嫡女,自小被娇宠长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段怀临转变这麽快,只能是皇後在他面前颠倒是非。梁煜拧眉,只觉往日可爱活泼的堂妹确是蛞噪,若如谢令仪安静些便好了。
想到此处,他又喜又气,喜那人虽冷若冰霜,嘴上骂他,手上却能继续涂药,却也恼她不是生性不爱笑,只是偏生不爱对他笑,实在讨打。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被梁清婉捕捉到,她尖叫着:“阿兄!你笑什麽!你也要看我的笑话?”
被一打断,梁煜面上闪过不耐,站起身道:“婉妹妹,白日是我想岔了,你既斗不过谢四姑娘,就离她远些,不许再招惹她。”
他说得无情,言罢转身就走,不再理会昭妃在身後跳脚。
昭妃砸碎了一整套瓷具,暴怒间恨不能立即将谢令仪食肉寝皮。
她陪伴皇帝不比元後少,也是宫中老人儿了,熬死了元後,又得太後支持,怎麽也该轮到她做皇後,哪知会从别处跳出个谢氏女。
谢令仪入宫多日,她不许其他嫔妃去觐见,就是要打继後的脸,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不接招,顺势免了各宫请安。
她便想着,这谢氏就是个软性儿,後宫依旧以她为尊,哪知出了宫,当着朝臣宫人的面,谢氏敢将她的脸扔在地上踩。
“好啊!好啊!谢令仪!真是小瞧你了!”
梁清婉五官扭曲,哪还见往日清丽绝色,她狠狠将周围器物推倒,神色癫狂唤起近侍:“樱桃!堂哥的下属,叫方旬的,喊他过来,就说是堂哥的意思。”
灯影如豆,青雀捧着托盘进来,将手中的物什呈上,是白日那件赤麻衣。
谢令仪扫了一眼,示意她将衣服妥善保管。青雀习惯沉默行事,并不多言,捧着衣服出去时与大喇喇进来的梁煜相错而过,她迟疑回头,见主子并不反对,便也面色如常出去了。
“你收集男人衣服做什麽?”
梁煜贴着她坐在榻上,手臂横过禁锢住,眼神灼灼盯着她:“别说你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