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片虚无缥缈的梦境深处,凌澈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恍惚感袭来,如同被无形的潮水裹挟。当意识重新凝聚,他赫然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又久违的地方——老家那略显陈旧的村口。
他似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眼神带着初醒般的茫然,环顾着四周。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个半旧的行李箱上时,那份恍惚如同被实物击中,瞬间消散了不少,眼神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但那清晰之中,却依旧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近乎本能的锐利与冰冷,与这宁静的乡村景象格格不入。
对了…他的思绪开始运转。大学毕业后,自己在外工作已经一年了。独自留在老家生活的奶奶,电话里总念叨着想他。所以这个假期,他通知了远方的父母,大家约好一起回老家团聚。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想要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归家游子应有的、温暖的笑容…
奇怪。为什么…笑不出来?嘴角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凝固了。嗯,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吧…他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思绪不由得飘向工作…工作最近…
“阿澈~”
一声如娇嫩花瓣般甜美的呼唤,带着亲昵的尾音,打断了他尚未成型的思绪。
凌澈循声侧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粉如霞的少女——爱莉希雅,正笑盈盈地站在他身边。是啊,他想起来了,这次回来,不仅是和家人团聚,更重要的是,他把女朋友爱莉希雅也带回来了,准备介绍给家人认识。他们已经决定订婚,甚至交换了戒指…
交换戒指…凌澈的注意力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的左手上。一枚象征承诺的戒指,正牢牢地套在他的左手小指上。
奇怪…为什么戒指会戴在左手小指上?订婚戒指…不应该戴在…
“阿澈~!”
爱莉希雅的呼唤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忽视的幽怨。她现他又一次走神了,那双美丽的粉色眼眸正略带嗔怪地凝视着他。但那嗔怪只持续了一瞬,便迅被更深的温柔取代。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凌澈那只戴着戒指的左手,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
“走吧,阿澈~”她的声音轻柔而充满期待,拉着他向村里走去,“不是说要带着我去见叔叔阿姨,还有奶奶吗?”
明媚的阳光下,爱莉希雅回眸一笑,那笑容灿烂、美好,如同精心绘制的画卷,完美得不带一丝瑕疵。然而,正是这份过分的完美,在凌澈的眼中,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感,让他的心神,再次陷入一片恍惚的迷雾之中。
当凌澈从那阵恍惚中挣脱,意识重新聚焦时,他现自己已经牵着爱莉希雅,站在了那栋承载着童年记忆的老宅门口。
门口的老藤椅上,奶奶正坐在那里,显然早已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她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绽开无比慈祥的笑容,朝着他们热情地挥手呼喊。
几乎是下意识的,凌澈松开了牵着爱莉希雅的手,甚至没顾上她投来的那抹带着不满的注视。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急切感攫住了他,促使他快步、甚至小跑着冲到奶奶面前。
他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让自己与坐在椅子上的奶奶平视。双手急切地伸出,紧紧握住了奶奶那双饱经风霜、皮肤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他仰起头,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奶奶那张慈祥的、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虚幻感的脸庞。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反复地扎进他的心脏深处。眼角酸涩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涌出热泪,可那泪水却像是被无形的堤坝死死拦住,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他想对奶奶露出一个归家游子该有的、温暖的笑容,然而脸上的肌肉却像是被冻结了,只能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最终定格在一个扭曲的、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表情上。
奶奶立刻察觉到了孙儿的异样,脸上慈祥的笑容瞬间被紧张取代。
她用那只没有被凌澈握住的手,心疼地、小心翼翼地捧起凌澈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皮肤:“哎呀,我的乖孙啊!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她一边焦急地询问,一边还挥舞着那只捧着他脸的手,仿佛真的要去教训那个想象中的“欺负”孙儿的人。
凌澈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不对,奶奶,一直以来,我都顺风顺水,没有人…
就在这时,爱莉希雅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她温柔地弯下腰,伸出双臂从后面环抱住蹲着的凌澈,将脸颊亲昵地贴在他的肩头,对着奶奶露出一个甜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没有哦,奶奶~”她的声音如同裹了蜜糖,“有我在,怎么会有人能欺负阿澈呢~您放心好了。”
奶奶的目光落在爱莉希雅身上,脸上的紧张迅被欣慰和喜爱取代,皱纹都因笑容而愉快地挤在了一起:“哎呀,你就是爱莉希雅啊!诶!真是个漂亮的好姑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看向凌澈,催促道:“乖孙儿,别在这儿蹲着了,快进去!你爸他们都在屋里,可想你了!我和这姑娘好好聊聊,一会儿就来。”
爱莉希雅闻言,也松开了环抱着凌澈的手臂,直起身,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而鼓励的笑容,轻轻示意他听从奶奶的话,快些进屋去
走进光线略显昏暗的屋内,凌澈一眼就看见父亲那熟悉的背影。老爹正背对着门口,放松地陷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沙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上他最喜欢的篮球队比赛。显然,他早就知道儿子到了,但并没有出去打扰门口祖孙两人的相聚。
凌澈沉默地走到沙旁,在父亲身边缓缓坐下,身体下意识地挺得笔直。老爹没有立刻转头,只是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
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后,老爹才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凌澈一眼,语气带着点调侃,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凌大少爷,”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电视的喧闹,“这一年…是去当兵了?”
凌澈被问得一愣,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困惑,一时没明白父亲的意思。
老爹见状,没好气地用夹着烟的手抖了抖烟灰,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凌澈绷紧的后背:“不是?不是当兵?”他的嗓门提了提,“那在你爹我这,坐得跟开军事会议的将军似的,板着个脸,笑都不笑一下?这还是在家吗?嗯?”
这直白的话语像一根针,刺得凌澈心头又是一阵强烈的恍惚。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眼神更加茫然。
老爹看他这副样子,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即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仿佛驱散眼前的烟雾,也像是挥开某种无形的隔阂:“算了算了,”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理解,“你爹我好歹也当过几年兵。虽然不知道你小子这一年到底干嘛去了,经历了什么…但这样…也挺好。”话虽如此,那“挺好”二字里,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说完,老爹自己也放松了绷着的肩膀,向后靠进沙里,恢复了之前看球的姿势。父子俩就这样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电视里的球赛成了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