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运输机引擎声逐渐减弱,伴随着一阵气流卷起的尘埃,庞大的机体终于缓缓降落在基地的停机坪上。
舱门刚一打开,几道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疾冲出,带着风尘仆仆的焦灼,头也不回地直奔基地核心区域而去。
其中,爱莉希雅那粉色的身影格外醒目。她目光如电,瞬间就捕捉到了独自伫立在停机坪边缘、神情落寞忧伤的伊甸。
爱莉希雅立刻改变方向,冲到伊甸面前,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急切:“伊甸!你看见阿澈了吗?”
伊甸缓缓抬起那双熔金般的眼眸,里面盛满了化不开的忧伤。她看着爱莉希雅,声音低沉而无力:“他早就回来了,只是”她的话语没有说完,只是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奈,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爱莉希雅看到伊甸的神情和动作,心猛地一沉,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伊甸一眼,随即猛地转身,追随着前面那几道同样焦急的身影,以更快的度朝着指挥办公室的方向疾奔而去。
伊甸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此去,面对那个彻底冰封的凌澈,结果只会是徒增忧伤与无力。然而,内心深处那份无法抑制的关切与渴望,如同无形的丝线,最终还是牵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沉默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伤痕累累的痕最后一个从运输机舱门处艰难地挪了下来。他脸上、身上布满了新鲜的烧伤痕迹,作战服破损不堪,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然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焦急地扫视着停机坪,瞬间就定格在了不远处——他的妻子布兰卡正紧紧抱着他们的小女儿格蕾修,而格蕾修小小的身体在母亲怀里剧烈地起伏着,出压抑不住的、令人心碎的抽泣声。
痕的心猛地揪紧,所有的疲惫仿佛被瞬间驱散。他强忍着伤痛,踉跄着快步冲到妻女身边,声音沙哑却带着父亲特有的焦急和温柔,俯身急切地问道:“小格蕾修,我的乖女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爸爸,爸爸去教训他!”
听到父亲的声音,格蕾修从布兰卡的怀里微微抬起头,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失落。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用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说:“星星星星不见了”
痕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般愣住了。作为在对抗第七律者的惨烈战场上坚持到最后的战士,他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指挥官凌澈身上那翻天覆地的、令人心寒的变化。他瞬间就明白了女儿口中那“消失的星星”意味着什么。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能做什么?他又能教训谁?面对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改变,他感到自己渺小如尘埃。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痕张开双臂,将哭泣的女儿和同样满面忧色的妻子布兰卡,一起紧紧地、充满保护欲地拥入自己伤痕累累却依旧宽阔的怀中。他用下巴轻轻抵着格蕾修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近乎祈祷般的安慰,重复着:“会好的乖女儿,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冰冷的指挥办公室内,只有十七号那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平缓地流淌,汇报着最新的战况数据。
凌澈端坐在宽大的座椅中,身影几乎与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他那双彻底化为幽蓝、如同冻结深渊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悬浮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面滚动着冰冷的文字和图表简报。
这份死水般的宁静,被骤然闯入的几道身影打破了。
凌澈甚至没有转动视线,只是那幽蓝的瞳孔微微偏移,扫过门口。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有什么事?”
爱莉希雅站在最前面,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粉色眼眸此刻却紧紧锁在凌澈身上,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担忧、不解、还有一丝不肯放弃的希冀。她没有开口,只是那样深深地、带着无声恳求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期待他能多说一句,能流露出一丝往日的痕迹。
然而,这份沉默的期待被凯文打破了。这位素来以冷静着称的战士,此刻冷峻的脸上却布满了难以抑制的焦躁。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指挥官!那把武器它太危险了!它的运作方式、能量反应一切都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我们不是说放弃它,但至少至少让梅博士和维尔薇博士他们彻底分析一下,评估风险”
凯文话语中那份强烈的担忧,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瞬间激怒了那看似死寂的凌澈。
凌澈的目光,终于从虚拟屏幕上完全移开,缓缓地、精准地落在了凯文身上。
仅仅是被那双幽蓝色的瞳孔锁定,凯文就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寒意瞬间攫住了他!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终极的冰冷——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瞬间褪去,时间停滞,万物凋零,宇宙本身正无可挽回地滑向冰冷、黑暗、永恒的终末。一种绝对的“终结”意志,通过那双眼眸,直接压在了他的精神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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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血液仿佛冻结,连思维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那是一种越了物理层面的、纯粹精神意志层面的碾压。
直到凌澈漠然地移开了视线,那如同实质般的终末威压才骤然消失。
“呼嗬”
凯文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单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脸上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苍白。
凌澈那双幽蓝、死寂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站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爱莉希雅眼中残留的希冀与困惑,伊甸熔金眼眸里深沉的忧伤,凯文单膝跪地、喘息未定的狼狈,樱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华那执拗得近乎固执的凝视,科斯魔沉默如石的姿态,以及最后落在那个因未能参与关键作战而浑身散着压抑怒火的千劫身上。
冰冷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虚空,他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教堂穹顶之上俯视众生的冰冷神像,带着无法逾越的隔阂:“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无人开口,无人反驳,也无人敢直视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
“呵”一声极其僵硬、毫无温度的冷笑,突兀地从凌澈唇边逸出,打破了死寂。“事到如今,再说这种话,”他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不觉得太假惺惺了吗
“假惺惺?”爱莉希雅像是被这个词刺中了,无意识地重复着,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和不知所措。这个词,似乎也道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复杂与苦涩。
凌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残酷的尖锐:“不过是一群——被我庇护着的弱者!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我说这种话?!”
“弱者?!”
这如同点燃炸药桶的两个字,瞬间引爆了千劫那因未能参战而积压的、如同熔岩般的怒火!他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声音低沉而危险地重复着这个刺耳的词汇。
樱的头垂得更低了,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擦着腰间的刀柄,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默认。
而华,依旧固执地、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凌澈,仿佛要穿透那层坚冰,看清里面是否还残留着什么。
凌澈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千劫的暴怒,他冰冷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是啊,弱者。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声音重新降回冰点,却带着比之前更甚的、不容抗拒的威压,如同神只降下最终的、冷酷的审判:“弱者,就乖乖地,呆在你们该有的位置上。”
“接受我的庇护。”
“一切——”
“有我就够了。”
华那执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肯放弃的坚持,试图穿透冰冷的空气:“可是,老师,我们也可以”
然而,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瞬间被凌澈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幽蓝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冻结的漠然,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冷酷地砸向众人:“一直以来”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审视一个荒谬的事实,“我是不是对你们太放纵了?”
“以至于,让你们滋生了不该有的贪心?”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指挥室里炸开。众人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就连一直低垂着头的樱,也猛地抬起了头,面甲下的眼眸中充满了惊异,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指控。
凌澈无视了他们的反应,冰冷的话语如同审判的洪流,继续倾泻而下:“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