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线,勉强涂抹在牢房的每一个角落,却无法驱散墙角那些大片大片的、顽固的阴影。
汗臭、脚臭、没冲干净的尿骚味,混合着每周喷洒一次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构成了一种无法逃避的、名为“监狱”的嗅觉符号。
墙壁摸上去是冰冷而潮湿的,指尖能感觉到一层滑腻的、看不见的霉菌。
高墙上那扇小窗外,是江州连绵不绝的冬雨,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
肖文蜷缩在下铺最靠墙的角落,用那床散着霉味的、又薄又硬的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像一只把自己藏进壳里的蜗牛。
这是他唯一能拥有的、属于自己的空间。
一个长两米、宽一米的洞穴。
在这个洞穴里,他可以假装自己不存在。
“喂,那个新来的书呆子,又装死呢?”
“别管他了,妈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晦气。”
“听说是个强奸犯?啧啧,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好这口。”
“是猥亵,强奸哪能判这么点。”
“猥亵能判两年半啊?扯鸡巴淡呢。”
隔壁床铺的囚犯在打牌,污言秽语和香烟的劣质气味一起飘过来。
肖文把头埋得更深了。
他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用墙体的冰冷,来压过那些钻进耳朵里的声音。
(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他不是在自欺欺人。
他是真的,在努力让自己“听不见”。
就像他努力让自己“感觉不到”一样。
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疼。
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痛苦就不会存在。
这是他入狱一个月以来,学会的唯一生存技能。
铁门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打开了。
“2357号,出来!有律师见你!”
狱警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
牢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肖文的床铺。
肖文的身体僵硬了。
律师……
是那个法院指派的,没什么干劲的公共律师。
他来做什么?
哦,对了,上诉期快到了。
他慢吞吞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将囚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一个月的时间,他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他没有看任何人,低着头,跟在狱警身后,走过长长的、回音不断地走廊。
会见室里,公共律师一脸疲惫地坐在桌子对面。
公共律师“肖文,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就是上诉期的最后一天了。你要是决定上诉,我今天就得把材料交上去。”
(上诉……)
这个词,像一根针,扎了一下他那颗已经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回了法庭上的画面。
周海仪那轻蔑的眼神。
苏媛那梨花带雨的脸。
旁听席上那些鄙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