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停靠在了一个小小的站台旁。
站牌上写着:澜江省望海市清河县临山人民公社。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和煎熬,终于到了。
“呼……”云旌几乎是踉跄着随着人流挤下车门,双脚重新踏上坚实土地的瞬间,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
虽然混杂着车站特有的煤烟味和牲畜气息,但比起火车上那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这简直如同仙气。
他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只是眉宇间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小小的公社车站简陋而喧闹。
几间灰扑扑的瓦房,墙上刷着褪色的标语。
站台上挤满了挑担的、背篓的、接人的,各种方言交织在一起。
知青们胸前的大红花在灰扑扑的背景中格外显眼,也引来不少好奇或打量的目光。
“京省来的娃娃们,京省来的知青,大江村的,到这边来集合咧。”一个洪亮如钟、带着浓重乡音的嗓门穿透嘈杂,在站台一角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穿着洗得白的蓝色干部服、头戴草帽的中年汉子站在那里。
当先一人身材敦实,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一看就是常年在地头风吹日晒的老把式,此刻正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笑容朴实。
旁边一人稍显年轻些,身材精干,眼神透着庄稼人特有的精明和沉稳。
云旌和其他几个知青拖着行李走了过去。
“是京省来的娃不?”那敦实汉子见人过来,嗓门依旧敞亮,带着庄稼人特有的热情,“俺是大江村的村长,江铁山,叫俺老山就成。”
他指了指旁边的精干汉子,“这是俺们大队长,江国庆,路不远,村里套了牛车来接,慢是慢点,稳当,不颠屁股。”
大队长江国庆点点头,目光扫过眼前六个带着大城市气息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单,清了清嗓子:“好了,娃娃们,俺点个名,对一对,别漏了谁。”
“李梅。”
“到!”李梅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放低的怯懦,微微低着头,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迅瞥了一眼旁边的云旌和周红霞。
“周红霞。”
“到!”
周红霞应得干脆响亮,挺了挺胸脯,她似乎已经从火车上的憋闷中恢复过来,又恢复了那种“革命小将”的劲头。
此刻她正亲热地挽着李梅的胳膊,显然在火车上李梅的“可怜人设”和“同病相怜”的倾诉,已经成功让周红霞将她视为了需要照顾的“好姐妹”。
“王建军。”
“到!”
“张卫东。”
“到!”
“赵学兵。”
“到!”
“还有最后一个,云旌在不在?”江国庆的目光落在名单最后那个名字上,又抬头看向人群。
“到。”一个清越温和的声音响起,云旌从后面走上前。
他身形略显单薄,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军绿裤,在一群或黝黑或风尘仆仆的面孔中,那张白皙清俊的脸和干净澄澈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小仙人。
江铁山和江国庆都愣了一下。江铁山咂咂嘴,小声嘀咕:“乖乖,这娃子长得比年画上的娃娃还俊俏哩。”
江国庆则多看了两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娃子看着就不是干农活的料啊。
点完名,确认无误。
江铁山和江国庆手脚麻利地帮两个女知青拎起她们那沉甸甸、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木箱。
箱子角磕在坑洼的石板路上,出哐当哐当的闷响。
男知青们则自己扛起了各自的行李包裹。
云旌带的行李不多。
一个中等大小的木箱,里面装着日常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重要的证件和一些应急的粮票钱都稳妥地放在系统空间里。
还有一套被褥用油布裹着,绑在箱子上面。
此时呼吸了新鲜空气,又偷偷含了几颗甜甜的水果糖,晕车带来的不适感基本消失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走嘞。”江铁山招呼着,一行人走出喧闹的公社,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土路。
巷子口,一辆老旧的牛车安静地等在那里。
拉车的老黄牛慢悠悠地反刍着,木质的车栏上还绑着一大捆干稻草。
江铁山和江国庆合力,小心翼翼地把沉重的木箱和包裹搬上牛车,用绳子固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