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可为尧舜。”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在寂静中扩散。
众人看不清那结了冰的字迹,却听懂了那句话的份量——它沉甸甸地落进心里,像一块烧红的炭,虽未燃起火焰,却已开始烫。
就在这时,庙门处传来“笃笃”的轻响,是拐杖敲击冻土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老炭工秦九拄着拐杖,用他那只仅存的独臂,扛着一小筐木炭,蹒跚而来。
他走到人圈外,将炭筐轻轻放下,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林昭然一眼,而后一言不,转身便消失在风雪里。
炭筐落下时,几块木炭滚出,出轻微的“嗒”声,随即被雪吞没。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韩霁来到破庙,却惊奇地现,庙门口那条积雪的石阶,竟被人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的石板,脚印清晰可辨,像是有人踏着晨霜来过又去。
昨夜秦九送来的那筐炭燃尽后留下的灰烬,也被人细心地收拢在角落,余温尚存,指尖触之,尚有一丝微暖。
第三夜,雪势渐大,风如刀割,扑在脸上生疼。
来听讲的人,却增至三十余人。
他们不再像第一日那般疏离,有人从家里带来了破旧的毯子,默默分给身边没有带东西的孩子,粗布摩擦的窸窣声在风中低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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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面容憨厚的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瓦罐,悄悄递到林昭然手中,里面是滚烫的姜汤。
林昭然捧着瓦罐,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罐壁的热度烫着掌心,连冻僵的指节都渐渐活络起来。
她就着这点暖意,讲到了《大同篇》里的“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刺痛,紧接着,脑海中那束沉寂已久的“异世灵光”,竟如一根被拨动的琴弦,出了微弱的颤动。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听众。
刹那间,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在昏暗的庙宇中,她竟看见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延伸出一缕极细微的金色丝线。
这些丝线在空中交织、汇聚,最终,有几缕最明亮的,竟若有实质般,缓缓地连接到了她的身上。
它们如一张温暖而坚韧的网,将这间破庙里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林昭然心头剧震。
这不是幻觉!
这是……信念在共振。
是这些最朴素的人,用他们最真挚的期盼,点燃了这看不见的火焰。
林昭然被这奇异的景象所震撼,在这震撼之中,她忽然注意到破庙中还有一个一直默默存在的身影,那就是老僧守拙。
他从不参与讲经,也从不言语。
但每到夜晚,他都会在佛前点起一盏长明灯。
灯油是寺里最后的存货,用尽了,他便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灯油添上。
昏黄的灯火在风中轻轻摇曳,映得他枯瘦的脸庞忽明忽暗,灯芯“噼啪”一响,像是在回应这无声的坚持。
他没有说过一句支持的话,却在众人讲经的后殿之外,用残破的砖石垒起了一堵矮墙,默默地挡住了最凛冽的北风。
第七夜,风雪滔天,大雪如席卷。
破庙的豁口处,积雪已经堆了半人高,寒风裹挟着雪粒砸在残墙上,出“沙沙”的闷响。
林昭然的声音在狂风的呼啸中变得越来越微弱,喉咙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在撕裂冻裂的唇。
当她讲到“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时,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