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碗加了料的鲜肉馄饨都给不了几个赏了!
他在书院里呼风唤雨丶在馄饨摊上被衆星捧月积攒起来的所有得意和满足,在这一刻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击得粉碎!他张了张嘴,想争辩那是为了工坊铺子的面子……
然而,凌战的话还没完。
她的目光转向书房敞开的门,里面书案上,那本蓝布封皮丶厚重如砖的《大胤律例卷三》正静静躺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等待吞噬他的巨兽。
“今晚,把卷三抄写十遍。”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下达军令,“抄不完,明日你的零花钱——”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致命的两个字,“减半。”
双重打击!经济制裁加□□惩罚!
沈厌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有惊雷在头顶炸开!
抄书十遍?!卷三那厚厚的一册?!还要扣钱!
他刚刚还在云端享受万衆瞩目,转眼间就被狠狠踹进了抄书的无底深渊!
凌战的话像两把冰冷的铁钳,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和钱袋。
他张了张嘴,想抗议,想争辩,想说自己在外多麽不容易才维持住那份体面,给工坊铺子长了多大脸…可所有的话涌到喉咙口,在对上凌战的眸子时,全都冻结丶粉碎,化为乌有。
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馀地。
凌战不再看他,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砰。”
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成了压垮沈厌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僵立在原地,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木偶。
…所有风光无限的画面都瞬间褪色丶扭曲,最终化作了书案上那本厚重冰冷的《大胤律例》。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
一股巨大的委屈丶不甘和“乐极生悲”的荒谬感猛地冲上鼻腔,酸涩得他眼眶发热。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狠狠咽下那股酸涩,一步一步,挪进了书房。
烛台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在书案上铺开。
将那本《大胤律例卷三》蓝布封皮上的烫金大字映照得清晰又刺眼。
沈厌重重地坐下,木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盯着那厚厚的书册,仿佛盯着不共戴天的仇敌,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都微微鼓起。
他一把抓过书,粗暴地翻开,书页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墨块被用力砸在砚台里,溅起几点黑星。
他抓起笔,蘸饱了墨,带着一股要把纸戳穿的狠劲儿,重重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名例律一:五刑之属,条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厌写得飞快,字迹潦草得如同鬼画符,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抄了没几行,手腕就开始发酸,眼睛也开始发涩。
那些密密麻麻丶拗口艰涩的律法条文,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眼前爬,搅得他心烦意乱。
“该死的!”
他低咒一声,猛地将笔拍在桌上,墨汁飞溅,在抄好的半页纸上洇开一团难看的污迹。“什麽破律法!抄抄抄!凌战!你…”
他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怨念和无可奈何,“…算你狠!”
窗外,夜色已深如浓墨。
沈府墙外的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更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