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辛苦。料子挑最新花样,礼盒用暗云纹锦缎裹好,待我亲自清点。这边劳烦先生。”
陈先生眼中精光一闪:“是。”
门外传来混混试探的声音。
夥计反应极快,走到门口平静道:“小店‘惠风’,蒙府衙陈大人关照,匾额乃孙师爷亲题。东家是陈大人族亲,贵客在内,请改日再来。”
门外瞬间安静,脚步声远去。
李夫人用团扇轻点张夫人:“瞧瞧,陈大人的面子,定海神针哪。
苏婉脸上挂着谦和微笑,仿佛理所当然:“夫人过誉。请看这匹苏锦…”
就在惠风绸庄顺利开业并站稳脚跟一段时间後。
城郊,“桑梓棉田”。
天刚蒙蒙亮,薄雾笼罩着三十亩略显贫瘠却打理得格外精心的棉田。
一个单薄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同色布巾,正将最後几大包沉甸甸丶雪白蓬松的新棉用力塞进一辆旧独轮车里。
她动作麻利熟练,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正是刚满十四岁的大丫,沈穗禾。
只是此刻,她的身份是守寡的童养媳——禾娘子。
她拍了拍鼓囊囊的棉包,仔细检查麻绳,自语中带着一丝属于农人的满足。
“露水重了…这茬棉桃倒争气,开得厚实…成了。
夏初晨曦中,“桑梓棉田”的简陋木牌安静矗立。
她推起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走向府城。
独轮车停在“惠风绸庄”後门角落。
後门斑驳,与前面光鲜对比鲜明。
大丫擡手,用特定节奏轻敲三下。
门开一缝,露出吴妈警惕的脸。
看清大丫和棉花,她压低声音:“禾娘子?今儿的货?”
大丫卸棉包,声音同样低沉:“吴妈早。新收头茬棉,三十斤。”
她脸上有着超出年龄的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种隐秘的交易。
吴妈麻利验货:“嗯,地道。”快速报数付钱。
大丫接过铜钱,掂量後揣好:“下月初五,老时辰?”
“嗯,老规矩。路上当心。”吴妈拖棉入门,後门迅速关上。
大丫推着空车,身影消失在薄雾里。
这沉静寡言的“小寡妇”,如同她精心照料的棉花,悄然融入了府城的背景。
惠风绸庄内堂。
陈同知难得来“巡视”,品着茶,拈起一匹细棉布。
“苏管事,这料子倒比上月外路货好些。”
苏婉恭敬立在下首,谦逊道:“大人过誉。用的正是前几日收的新棉。托大人福,寻了个本地实在棉农供货,城郊‘桑梓棉田’。”
陈同知漫不经心:“哦?本地棉?那棉农可靠?价钱没吃亏吧?”
苏婉语气坦然:“可靠。是个姓禾的…小娘子,”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是个童养媳,命苦,男人没了,独自带着婆母种三十亩薄田过活,人都唤她‘禾娘子’。只求个公道价,送棉勤快。小人按市价收的,账目清楚,不敢让铺子吃亏,也不敢坏了大人清名。”
陈同知拈须点头,脸上露出“惠及乡梓”的愉悦。
“嗯,本地农户,知根知底,价格公道,甚好。你办事,本官放心。”
他很快被新到的锦缎吸引。
苏婉垂眼。
“是,大人。”
心中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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